的脑子。 有人想用三句话概括完一本书,有人想花两分钟看完一部电视剧,有人用四倍速刷着短视频,有人一边走路一边听歌一边刷英语单词……进站的人们随身携着大量过载的信息,却没人有耐心和时间将它们处理。 信息从他们脑内路过,又平滑地溜出,化为连不成句的单音。 地铁站内四处充斥着这种无意义的杂声,它们浮在空气里,像被肆意倾倒又无法降解的垃圾。 嘈杂的环境极大程度地削弱了人鱼感知力。他的感官敏锐,受到的影响也更严重。 于瑜忍耐着不适,顺着人潮往里走。 很快,他就走不动了。前后都有人,他被夹在楼梯的中间位置,动弹不得。所幸身高比众人高出一头,他继续用目光搜寻着杨楚的身影。 这一找,他果然找到了她……并且是,三个她。 第一个杨楚是纸做的。她坐在地板,手里抱着“公司牌”大饼,麻木地啃噬着。路过的人好像看不见她,径直从她的身体踩过。他们一脚接着一脚,将纸人杨楚越踩越扁。一号杨楚的位置在进站口的附近,要想到她那儿必须往上走。 第二个杨楚一身仓鼠打扮。她出现在手扶梯的底部。那是个下行的扶梯,她逆着身边人们行进的方向,妄图往上跑。她跑得很努力,扶梯运行的速度却比她的跑步速度更快。所以,即便仓鼠杨楚用尽所有力气,也不过是在原地踏步。要想接近二号杨楚,于瑜必须向下走。 第三个杨楚被播放在楼梯尽头的广告牌。她被铐着,身穿囚犯的衣服,脸上被烙了“赌狗之女”四个大字。所有经过广告牌的人都恨她,争着往她的身上砸东西。单看距离,此刻于瑜去到她那儿是最近的。 三个杨楚看上去都危在旦夕。于瑜举目望去,周围除了人还是人,如果没有可以调动的水源,他也发挥不出人鱼的特殊能力。 没得选,他只能就近选一个。 用蛮力推开堵着的人,于瑜朝三号杨楚的方位赶去。 广告牌杨楚快撑不住了。前面的人砸坏了她的显示屏,屏幕花了,光也愈发黯淡。于瑜差几步来到她面前,只听“咣——”的一声响,广告牌彻底碎裂,她在他面前黑了屏。 无奈,他转向二号杨楚。仓鼠杨楚在不断的奔跑下最终力竭,她的双脚触碰到扶梯的最底端,就仿佛被卷进绞肉机的肉。她被电梯吞掉了。 离他最远的一号杨楚也未能幸免。纸片杨楚被踩踏成了一张薄薄纸,她黏在地板上,成为了地砖的印花。不管他怎么扒,也无法把她再从地砖里剥离。 全死了。 不同形态的杨楚,同样的死状惨烈。 她们一起说好了似的。他没来得及靠近她,她就死掉了。 这种有心无力的窝囊,于瑜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挫败的同时,他保持着一贯的清醒:梦尚未结束,说明杨楚的意识还留存于这个空间。 所以,下一个杨楚会出现在哪里? 于瑜将一切往回倒。他是跟着她入梦的,最开始进入梦境的时候,一定是他离她本人意识最近的时候。 那个时候非常吵,吵得他受不了。 地铁里哪里最闹腾呢? 这个世界的中心点是哪? 这时,他想到了:跟着这里的人群,看看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不行就行了吗。 于瑜融入人潮中,让大部队推着自己前进。 不久,他得到了答案。 当局者迷,其实显而易见——乘地铁的人要去到哪里?当然是去站台等车。 大家齐刷刷在站台前站定,地铁还有两分钟就要进站。 于瑜焦急地寻找杨楚,噪音持续干扰着他。 人们的脑中喷涌地释出喧闹的杂声,各自讲着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语言。它们囿于狭小的空间,无处宣泄,吵闹不休。 以非人的速度,他高效地搜寻了站台前半截,没有她,中间也没有…… 广播响起:“请注意,列车还有三十秒到站。” 突然,于瑜捕捉到一串小小声的默念。 从家到公司,她在报着一串地铁站名。 顺着声,他望向站台挡板的另一侧。 杨楚看着跟平时没两样,黑裤子、棕毛衣、厚外套,绑着头发,一丝不苟地挎着通勤包。她也跟大家一样等待着上班的地铁,但她所站的位置,是铁轨的中心。 “请注意,列车十秒到站。” 于瑜跑向她,用最大的音量喊道:“喂!杨楚!快从那里出来!” 鼎沸的人声瞬间淹没了他的话。 她根本听不见啊。 “请注意,列车五秒到站。 于瑜一个翻身,跳下铁轨。 巨大的车灯由远及近,将轨道照得无比的亮堂。 杨楚鬓边的发丝被烈风吹起,闪闪发光。她整张脸浸没于人造的白昼,不悲不喜,一如既往。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