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案子本身较小,为了保持回旋的余地,延尉署的廷尉正、监、掾史这群年俸千石的大佬们互相碰了碰头,最终将六百石的延尉右平推出来审理此案。 理由很充分,毕竟是个百石小吏的讼告,哪里用的着他们?肯定是负责裁决具体狱案的延尉右平来啊! 延尉右平很清楚自己此刻是被上司们推出来顶锅,但也没办法,接着这破锅他还能干下去,指不定还能修好,不接,那就等着被穿小鞋吧。 捏着鼻子,延尉右平很快看完了状告之人的上书。 讼告之人肯定会潜意识偏向自己,延尉右平忽视掉巫蛊箴言这些指控,很快发现了对被告女医的不利点。 告主的老父患的是慢性胃病,已经活了四五年,平日里还是能下床活动的,而身体还不算太差的情况下,他在服药二日后,突然暴毙。 就算不是巫蛊,也很有可能是施药失误啊。 而施药的物证……这东西上哪儿去找! 延尉右平极为头痛,他迫切的想要将此案调查清楚,以免引火烧身,只是鉴于女医背后还站着韩盈,此案也很难真的算女医之罪,所以也就没按照旧历,让几个狱卒拿着脚链手链去传疑犯,而是让自己的亲信过去请人。 派亲信去,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请女医,而是为了给韩盈的人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免引起误会。 这位亲信任职书佐,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面白长须,衣衫飘逸,极为儒雅,仅从外貌上就冲淡了不少紧张的气氛,也不愧是延尉右平的亲信,客客气气的几句话就将事情交代清楚,态度也极为谦卑的说道: “事关人命,还请于医师宽容,允我带医治的女医吏前去辩辞,辩完既归。” 书佐的态度极好,可再好,都没办法掩盖他带来的消息有多坏,想要做的事情又有多糟糕。 行狱,那是人能去的地方吗? 即便文景两帝废除了大量的肉刑,但这不代表剩下的刑罚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大量的‘轻刑’还是充斥在日常中,既然如此普遍,那它肯定不会只出现在定案后的罪人上,审讯中途,狱吏为了获得口中而加以轻刑、私行的可从来不在少数。 别看他现在说的好听,可女医到他手上,就跟借出去的钱一样,能不能回来自己这个借钱的时做不了主的,得看他什么时候愿意,真要是一抹脸扣下了,就算韩尚院奔走救人,那也是要有个过程的,这段时间,足够对方把人弄残弄废了! 于秋一点都不想让书佐把女医带走,但对方已经给足了面子,拒绝就太过于嚣张,她只能道: “义诊出了人命这种大事,我一个医师怎么好做主?还请钟书佐等待片刻,容我前去禀报尚院。” 韩盈来长安后,一直和女医们蜗居在客舍,想不惊动她带走女医,那只有鬼神才能做得到,钟书佐过来就是希望讲清楚此事,别得罪人,此刻巴不得她赶紧和韩盈说呢,连忙道: “在下不急,您去就好。”于秋来不及多说,离开此厅后急匆匆到了韩盈身边。 今日天色有些昏暗,像是要下雨的样子,韩盈便没有外出,只是让韩羽过来,汇报一下这几日整理的药案,也不知道是天色的原因,还是药案听起来太过于催眠,都让韩盈有股昏昏欲睡之感,正当她困倦之时,于秋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道: “尚院,出大事了!真的死人了!” 此话一出,韩羽顿时停了下来,而韩盈的困倦也瞬间消失,她眼神凌厉的划过于秋,又迅速收回,平静的开口: “慢点,说清楚怎么回事?” “延尉来人,说是郜里一户姓邱的人家,诣阙上书女医咒死了他的父亲,延尉右平受理此事,如今要让诊治过女医去行狱辩辞。” 于秋二言两语将此事说了个大概,忧心忡忡的问道: “行狱不是什么好去处,我担心去了人就回不来,要不,还是别让这女医去吧?” 诣阙上书,是指直接越级向更高层的机关上书,一般用作申请冤假错案上,只是女医这才来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上根本出不了这样的案件,更大的可能是京兆尹那边不受理,没办法,人转头跑到延尉这个汉国最高的司法机构来了。 而能立案受理,说明此事有不利于女医的证据指向,不趁着现在证据还算清晰充足的时候,把案情理清楚,那以后就算是长八张嘴天天说也解释不清楚了。 “行医治病,就没有不死人的时候,去辩一辩才能清楚到底是谁的错,若是今日告一个不去,明日告一个还不去,那谣言可就要漫天飞了。” 韩盈否决了于秋的想法,不过她也明白担忧的必要性,如今断案可不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敞开大门左右衙役喊完威武,县令一拍惊堂木道一句‘堂下何人,所告何事!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