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来由和籍贯。 老真人面容还算沉稳,年轻道士们还没修炼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性,被这么多官差围着,好人心里也一咯噔。 可不论怎么问,证词都能对得上。 待走完了流程,各位少爷小姐的家里人也抵达了阁外,衙差不停附耳来报,哪位大人到了,又有哪位大人到了,外头不停地递话进来,关切着家中子女。 知县后半口气也松下来,一挥手说:“解了封条吧,本官已查尽线索,想是死者为了摘那花灯,失足坠下了经阁,各位安稳安稳,各回歇处罢。” 小姐们都受了些惊,拖延着不肯走,知县撑着精神安抚了几句。一扭头,脸上的恼火压不住,横起眉就是一串骂。 “年年都有人跳蓬莱,跳蓬莱,他娘的老子在任四年,年年出命案!一群臭道士说这是八仙飞天地,跳楼能上天,跳海能下龙宫,下个屁龙宫?大过节的开什么藏经阁,给我锁了!” 朱红的大门敞开了,门口围着数不尽的人,各家的管事、家丁、轿夫鱼贯而入,互相打听着消息,紧赶慢赶地把自家少爷姑娘接走。 唐荼荼紧绷了半个时辰的肩膀,渐渐卸了力。 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她不能仅凭一身白衣、一套新首饰,咬定这场“失足”是凶杀案。 晚风渐起,她湿了的衣裳还没换,身上冷得有点抖,转眼间看见廊下人影浮动。唐荼荼猛地抬头盯过去,借着廊下灯笼,一下看清了窗前坐着的人。 席少爷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歪过脑袋,冲她展出一个笑。 唐荼荼刹那被冷水灌顶,从头到脚都清醒过来。 “是他……是他!” 唐荼荼拔腿绕过人群就往廊下冲,几步冲到了暖阁,却被人阻了路。暖阁里挤满了人,席家那么多仆役又哄又劝,全哀叫着“少爷节哀,少爷节哀”。 席少爷在哭,哭得涕泗横流,连嗝带呛,哭得毫无体面,茫然四顾唤着“铃铛尸首在哪,让我看看”。仆役们谁敢让他看? 席四少爷自己努着劲,弱不禁风的身子扒着窗框,似要从这么多家仆的围堵中钻出窗去,哪里有半点的笑模样? 仿佛是她惊悸之时,看岔了一眼。 唐荼荼怔在当场。 后头影卫并上官差,跟着她冲进来一串人,见此情形面面相觑。廿一只好说:“席春公子何在?出来回两句话。” 席春垂着眼睛,只是他个儿高,垂着眼也漏不下他的表情。 “奴才带幼微姑娘上街,乘的是停在阁外的娇客轿。向西穿过两条巷,去的洒金街,进的是撷绣居。要入秋了,店里的新衣新料不多,幼微姑娘挑了一身茶白色儿,修剪袖边,内衬里绣字,重新梳头试首饰,忙活一通,回来时就是日落时分了。” “幼微姑娘称自个儿有些乏了,要找个僻静处歇个盹,奴才要派人跟着,她嫌男仆碍眼,让我从少爷这儿调两个丫鬟过去,便撵走了我,独自一人先行上了藏经阁……再之后,唉。” 听他说话,要很费力气,因为没几个字实实在在咬清楚的,吃字、连字严重,舌头里像含着枣。 “路上遇着过什么可疑之人?” 席春眸光闪了闪,迟疑着摇摇头。 那知县是个莽脾气,只当是抓住了关窍:“有何疑点,你倒是赶紧说!” 席春:“回来时,碰到了河营协备大人家的少爷……那少爷言语,很是……谑弄了几句,惹幼微姑娘掉了眼泪,失魂落魄地上了楼。” 他要是不吞吞吐吐,明着说“两人起了争执”,知县还不会这么警觉,可这吞吞吐吐,一听就是另有隐情,知县忙喝道:“人走了没有?快请河营协备家的少爷过来说话!” 衙差冲进人堆里,高叫着“河营协备家中公子何在”,公孙景逸整个人都傻了。 别人迷瞪,不知道“河营协备”是哪个,他还能不知道吗?就是他三大爷、跟他老子爹一个妈生出来的亲弟弟啊!今儿来的……那是他的五堂弟啊! 此时不光这位堂弟在,其父公孙桂舶也到了。两边一对话,得知巧铃铛跳楼前最后一个见的就是他。 公孙桂舶怒火直往头顶冲,抡圆了胳膊呼了自家儿子两个巴掌:“你好大的出息!你老子让你过来结识朋友,你竟过来调戏女人!”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