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咱们如何向赤城百姓交待?” “那也不能……” 晏少昰听他俩嚷嚷累了:“不必说了,我亲自去。最近没有开战的契机,咱们的火炮兵都练成熟手了,蒙哥不会轻举妄动。” 怕司老将军再阻拦,他又补了句:“我去三日便回。” 终于把老将军最后一句也堵住了。 廿一在旁边听着,神情动容。 去年五月,葛帅战死,其三岁的独子被耶律烈抢走的消息传到京城。廿一亲耳记得殿下的话。 殿下说:生死有命,只愿这孩子死也死得干脆点,别认贼作父,成了耶律烈的刀。 廿一记这话记得深刻。 为奴为婢久了,吃喝不愁,常常误以为自己是个人了,忘了他们这些影卫不过是主子手中的刀——主子对挚友遗孤尚且如此,对他们这些不能见光的影子,又有多少怜惜呢? 而此刻,那点儿不值一提的心结,又随着心脏蓬勃的跳动挣脱出来。 殿下亲自去接小公子了…… 当初说“死了也干脆”,殿下只是怕葛将军的旧部为了搜救,造成更大的牺牲。 廿一笑容里多了些如释重负的味道:“殿下放心,小公子一定无虞,我这就去准备!” 当日下午,一行人便乔装打扮离开了上马关。 天飘着点雪籽,落地便成雨,马脖上沾了湿漉漉一层水。这畜生也喜欢干净,淋了雨有点不安稳,总摇头甩尾的。 晏少昰拍拍马颈,声音几乎是温柔的:“快到了。” 这一条官道几乎踩在盛朝与蒙古的边境线上,每走一会儿,就能看见一块巨石界碑高高立在他们右侧。影卫们各个如临大敌,看见主子镇定自若,才敢稍稍松了松精神。 很快,镇门在望,苍凉的“二官镇”三字刻在门楼上。 门下驻着稀稀拉拉几个兵,大黄牙一笑,也不问来者哪里人氏、来干什么,伸手给几个过路钱就能进去。一群狗奴才还会识人,看见衣裳富贵的就知道是肥羊,没一两银子不放你进门。 影卫掏了银子,没忍住骂了声:“一个边城,竟荒废至此!” 晏少昰脸色也不好看了。 每一个生活富裕的京城百姓,都当有百万雄师驻守边关,他们这些打仗做将军的,知道边兵百万是虚数,实则只有三四十万——可也天真地以为边城都是兵强马壮,都是铜墙铁壁。 亲自走一趟,才知道驻兵连甲胄都不穿,扛着长|枪指人玩,张嘴就是“掏钱”。 得亏元人西路大军迟迟不攻,北边又有黄河能守,不然,此地就是最大的漏洞。 未免当地百姓起疑,一行人没进驿站,在镇上的一家脚店落了脚。 这地方不像京城,没有雅舍,却不缺赌场和酒馆;也没有茶馆,十文钱住一宿的脚店却遍地都是。 这是镇上最繁华的一条街,却没什么景色,隔壁是镇衙门,对街是镇上唯一一家书院。 为教化边民,此地书院免三年束脩,百姓连这三年也不愿意读,进门学不完一本三字经,就腻得回家放牧了。 因为读书从来不是他们的登天路,还不如牌九、斗鸡和赌狗来钱快。 每三年一届会试,进士十有六七取在南地,余下十之三四,直隶省又几乎占完了。剩下稀稀拉拉十几个名额,是约定俗成的“空榜”——等全部考生试卷上的糊名条揭下来以后,主考官再瞠大眼睛,往常年不出人才的穷地方“筛捡余才”。 硬凑也要凑够数上去,以此鼓励寒地学子不要气馁,下回再战。 “人杰地灵”与“穷山恶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大前年,胜州出了两个进士,已经是值当皇上笑一声“教谕之功”的喜事了。 而这“二官镇”,顾名思义,就是盛朝建朝二百余年,这镇子上曾出过两个官,大概都跟大罗金仙观音娘娘供在同一个庙里了。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