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天、顶多七天,就能回各家了!” “我爹不是狗官,他那叫一个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啊,我是他亲闺女,也要被送进疫病所来,跟大家一起隔离呢。” 周围百姓又跟着笑了几声。 唐荼荼嗓音亮,一句“我是县老爷闺女”镇住了场,说得又井井有条,百姓渐渐听进去了,全安静下来,等着听她还能说出什么。 “可是从正月十四开始,我们这间疫病所就住满人了,新病人被送去哪儿了,我已经派人去衙门询问,诸位稍安勿躁……” 正说着,却听身后病人堆里传出一句不和谐的声音。 那是一个佝偻着腰的小老太太,咕哝着:“人是官家小姐,住的是独门独院儿,和俺们可不一样——早先进来的还给张床,后头进来的连榻也没有,大通铺一屋排两遛,屎尿屁全臭一屋。” 这话勾勾缠缠,扯出了又几句民怨。 旁边老头接了句嘴:“天天没干活没下地的,枕巾竟要隔天换洗?白天洗了,冰拔凉的拿回来,今儿换枕巾,明儿烫脸盆的,嘿,来回折腾人。” “眼糊的嘛也看不清,还得见天儿大早上起来洗脸抹灰扫地。”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老不修! 唐荼荼蓦地回头:“每个屋都给年老的病人配了年轻人,尊老爱幼,大家一起帮着干活。仆役们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吃喝三餐全是端到了各位手边的,哪里亏欠了各位?” 她不是什么温柔长相,只是脸盘圆圆,平时眼角弯弯嘴边带笑,看起来像是个好说话的面人。可一寒起脸的时候,目光直盯得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心里一咯噔。 那几人不敢吭声了。 印坊最累的不是医士,而是厨嬷嬷和仆役,伺候的人手不够用,光每日做饭、收拾秽物就已经疲惫至极,病人洗漱全由自己照管,老人由同屋的年轻人帮忙照顾,已经是唐荼荼能想出来的最周密的办法。 此处的二百病人都是大年那几天挤热闹赶庙会的,多数是贫家子,在自己家里头扫地喂猪带孙子什么活儿都做,可如今关在一个屋,每日监督他们洗个枕巾也成了错处。 有这一打岔,刚缓和了些的气氛又尖锐起来了。 “姑娘还是给句准话,人到底抓哪儿去了?衙差满大街跑着抓人,又不给个交待,抓了人就不见影儿了。” “昨晚上还在春诵堂夜读,我今儿一早回了家,我娘不见了。家里门锁被砸了,老父亲奄奄躺在床上,叫我如何不着急?” “京城来的县老爷也不能不讲道理,欺我们一群文人手无缚鸡之力!” 众人闹嚷的动静大,你一句我一句此起彼伏,唐荼荼极尽耳力分辨着每人的话,终于捏出了事件的形。 ——今年是会试年,春诵堂这群举人每晚聚在一起挑灯夜读,盼着今年能一举中状元。这群书生读书时同窗,中举后同住在沣水巷子,又添了邻里之谊,常在一块夜读书。 可昨夜回去,发现家中亲人不见了,才知有衙役来家里把病人抓走了。 “那哪里是差役?分明跟土匪一样,砸了门锁不由分说进去抓人,我与我妻阻拦了一下,却听差役冷笑说‘疫源还敢留在家里头?要是窝藏病人祸害了这条街,按律烧死也不稀奇’——这是官家的原话,诸位听听这是话吗!” 平静了没一息的人群,骤然掀起更大的波涛。 唐荼荼背上的汗都冷了,全然分不清这与刚才挑唆闹事的是不是同一拨人,只得提声分辩:“回头我爹一定查证清楚,亲自带着衙役上门给诸位赔不是。” 可她张口是错,不张口也是错。 状纸团成团,朝着她脸上丢。 “县老爷闺女又如何?沾着官家的亲,就可以罔顾人命了么!” “放出人,我们回家自己治病!” “大伙儿随我拆了这牢房!” 唐荼荼还站在腿高的石台子上,被好几双手扯了下来,芙兰及时护了她一把。 “姑娘愣着干什么!张捕头赶紧关门,这里头藏着人挑唆闹事,先不管他们,咱们的人很快就来了,再有闹事者直接打出去。”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