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仆哭嚎着“真神降罪”,满地胡乱磕头。 蒙哥暴起一刀斜斜剁了离他最近的半个头颅,血飚射成线,帐内终于安静了。 他扫了军医一眼,神情阴沉:“提个汉人大夫过来。” 军营里有战俘牢,是攻进赤城时城内的最后一波守城军,大约八百来人,彼时弹尽粮绝,死守着等百姓和大军撤退,是引颈受戮的羔羊。 北元营地里屯粮不多,几位将军都主张杀了这群战俘祭旗,蒙哥没答应。 不多时,一个汉人大夫提着药箱赶来了,战战兢兢上前,在那一滩血水里摸索半天,窥着蒙哥的神色开了腔。 “大巫肝脏上长了个瘤,毒根深藏,穿孔透里,这瘤摸着有半只手掌大,溃脓生腹水,才有这……”不敢讲了。 蒙哥沉着脸听完:“伺候他的人也染了病?” 大帐里一群侍仆抖成了筛糠。 大夫定了定神,摇摇头:“是自己生了恶疾,人死了这恶疾就没了,染不上旁人,蒙大帅宽心。未免尸体发了腐,还是尽快下葬罢。” 第214章 巫觋得了恶疾暴毙的消息,没传出大帐去。 帐外马嘶人嚷,一阵吵闹后,日出时分响起了火不思凄婉的慢调,和着悲切的挽歌。满军营的北元将士听着这事,都不可置信地狂奔赶来,在帐外等着送别大巫。 而仅隔一道帘的大帐内,满地尸体横陈,蒙哥拿着块锦布,面不改色擦干刀上的血,视线落回来。 给大巫修整遗容的汉人大夫眼皮狂跳,额头的汗直往眼里淌。大夫慌乱歪低头,往袖上蹭了一把汗,手却一丝不敢抖。 他将大巫肚腹的血水吸干,绷带厚厚实实缠了几层,一身体面的丧服裹上去,等了些时,看底下再没有余血渗出了,这才为好。 萨满教用的是立棺,送上山天葬,尸体摆进立棺里头不能露端倪,看上去必须是安详走的。 蒙哥冷淡地笑了声:“神医,做得不错。” 他说的是跛脚的汉话,北地口音浓郁,这是蒙哥这两月从边民口中学来的,他是聪明人,闲暇之余用了一点工夫,竟也学会了许多汉话。 大夫抖了一抖,满肚子的圣贤典章撑住了他的骨气,没当场跪下。 他知道这敌将是想灭口了。 北元的窝阔台汗王是萨满教的忠实信奉者,他们国内宗教繁多,百姓信仰驳杂,唯独萨满教是延续了千年的国教,从远古流传至今。 元人军营里八成以上的兵都天天拜腾格里长生天,乃万物至高神。 巫觋作为长生天神在人间的口传使者,竟被大帅一刀攮了肚子…… 眼见蒙哥擦干净了刀,站起身朝他望来了,大夫挺起胸膛闭上了眼。 “来人,带神医回去。” 大夫猛地睁开眼。 蒙哥盯着他:“我们的大夫不够,我留你一命。用你最好的手艺,给我的将士治病,敢作乱,剐。” 大夫额头的汗淌入眼,刺得他眼泪直流,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哀。 大帐里,十几员大将坐成两排,手边放着酒肉和奶食,谁也没碰,谁也没吭声。 远在大都的窝阔台汗王登临大宝不过三年,还在筛捡亲信的关键时刻。想把各部精兵拢在手,是个烫手的事儿,汗王索性借着“征讨四方未服诸国”的由头,命令各宗室长子领兵出征。 这一筛捡暗藏玄机——剽勇善战、狼子野心的,往西边的莽莽草原上派,西头有诸多小国,够他们分散精力了。 听话的,留在身边做亲随。 仗打得好又听话的,才会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