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儿是她做放映机的时候,要研究牛皮、羊皮、驴皮,还有不同厚度的皮影显色度,要一层一层地刮皮,一遍一遍地浸泡生石灰、臭火碱,使皮子透亮。 她跟着老匠人做了一套大刀关公出来,虽然下刀不稳,刻出来有点丑,却也丑得颇有意趣。民间都称关公为“武财神”,有财源广进、镇守财路的寓意,唐荼荼就拿来送给娘了。 华琼推过去一个杯子,也不把傅九两当客人,叫他自己倒茶。 “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傅九两俩手比划:“听闻工部做了个新玩意,在国子监展演呢,我披了身儒衫混成学生进去观摩——好家伙!您是不知道啊!上头全是画,五颜六色的,画得那叫一个妙!” 华琼对书画毫无兴趣:“什么东西?” 傅九两道:“皇上亲自提名,叫‘万景屏风’,说是能照出天下万景来!那是一个特别大的座屏,两面都绣着花,站前头后头都能看着。只是中枢位置拿黑布遮罩着,只露出一个圆筒来,我寻思里头一定装着个万花筒!” “我悄摸声儿地绕到后头,想看看是什么新鲜物件。刚走近两步,衙役拄着杀威棒直眉瞪眼的,叫我离远点,谁也不能近前。” “我又问这东西卖不卖,想给掌柜的您和我爹各买上一个,放家里瞧稀罕。衙役说不卖,这是官家作坊刚刚造出来的,民间仿制是要入刑的。” 华琼意兴阑珊:“好好的官作坊,成天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傅九两信誓旦旦:“这个不一样!这个真不一样,花哨是花哨,但是画得特别真,掌柜的去瞧瞧不?” 华琼便笑:“你年纪轻,面嫩,混进国子监还能扮个学生,我进去像什么样子?” 傅九两兴头不减,又反复给她描述了两遍,奈何他没见着木机,不懂机巧原理,全凭自己乱猜,越说离实物越远了。 唐荼荼一琢磨,不让民间仿制么…… 她这几天昏昏沉沉的,只知道工部在复刻,还不知道别的消息。 不允许仿制,要么是图纸还没完善,木机拆解和安装有可以简化或升级的地方,怕民间照着半成品瞎仿制,浪费物力。 要么就是太子所图不小。 唐荼荼记得太子殿下在围场时说的话,还有知骥楼文士们雕琢出来的词稿,当时她便闪过了这个念头,没顾上细想。 太子大约是想把放映机当成是一种新式的官书,变成上情下达、以及全国管控的工具。 传媒的意义从来不仅仅是娱乐,科教文能承载万事万物,反过来辐射国家经济与政治,利用得好,能成就社稷经国之大业。在放映机出现之初就定好性,跟民间娱乐工具彻底割裂开,也是有道理的。 只是“万景屏风”……放映机多好听啊,老皇帝给改成个这。 傅九两和华琼说了会儿话,又绕回唐荼荼身上来:“二姑娘病了?” 唐荼荼:“不小心着凉了,已经快好了。” 傅九两总算对她和颜悦色起来:“怪不得穿这么厚,跟我一样,寒号鸟托生的。” 秋天|衣裳上身,别人都要显得臃肿,傅九两骨盘纤瘦,绸子面里头蓄了一层厚厚的兔毛,从手腕遮到下巴窝,看着厚实又暖和,反倒更把他衬成了个瘦竹竿,架不起这身衣裳来。 健壮和瘦弱的两人互相瞅了瞅,都有点艳羡对方。 天一冷清,别的地方还不明显,二皇子府这样草木葳蕤的,萧条得比别的地方都快,大片大片的叶子黄了。 晏少昰“喜静”说不上,但他厌烦吵闹是十成十的,只要他人在书房,方圆十丈那个圈全是禁地。环绕着书房的半圈游廊,落叶从清早攒到傍晚,没人敢挥着笤帚划拉。 廿一举步精准得像猫,明明没见他眼睛死盯着地看,却避开了脚边每一片落叶,没踩出一丝咔嚓声。 他端着一沓文抄送进去,那上头写的是唐姑娘的近况,从今年五月至今,所有大事按时序排列着,写了四五页。 “殿下瞧瞧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