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御书房议事的时候再慢慢磋商。” 晏少昰:“皇兄说得有理。” 太子还是不放心他,他这弟弟,平时还有个藏锋的样子,唯独在父皇面前杠着一根筋,一身的反骨都刺剌剌长着,有时候别住劲儿了,那话说的,像是成心往父皇眼里戳。 他一个哥哥操的是老娘心,三思之后,太子又改了口:“还是由大理寺开这个头罢,你什么也别说,安分等着,别触父皇霉头。” 晏少昰笑了声:“劳累皇兄安排。” 他们亲兄弟二人,一个住宫里,一个住宫外,每天|朝会上碰个面儿,在坤宁宫请安的时候碰上了,说话都是拿捏着分寸的。人前活脱脱演绎了一出“兄弟之交淡如水”。 天家与世家十分的有意思,皇子们要是你死我活地夺嫡,世家骂着“亡国之兆”;可天家太团结了也招他们不满,除了外祖家,满朝上下大概没几个盼着他们亲兄弟同心的,一旦同心,下一个受打压的就是累世公卿。 人前养成习惯了,到了人后,一时半会儿还掰不回来了。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兄弟,做到这份儿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初五就初五罢,你这急脾气。”太子朗声笑起来,催他:“快吃,今儿又得站一上午。” 等他们用完了朝食,天才刚刚见亮,从仙楼上远远能望到明黄御辇从西头来了。午门上的大钟鸣响,百官踏上白玉阶,从掖门进御道,动与静全是天家威仪。 朝会上,大理寺果然最先开头,问起了倭使该如何处置,都察院御史顺势而上,咬死斩刑不放。 老臣们多数温吞,要等倭皇回牒;武将主杀,说东夷沆瀣一气,提议彻查理藩院中的所有东夷小国,不如直接借此事为由,率兵去平了虾夷几国。 太和殿上又嚷成了好几派。 这事儿十天前已经议过一回了,说不出什么花儿来了。文臣思虑重,武将莽夫多,嚷着嚷着,文帝听烦了,一挥袖示意礼官唱肃静。 可他这一挥手,长袖带住了龙案上铺的金黄绣布,竟连累桌边摆的钩笔架、御笔、镇纸滚了一地,乒铃乓啷几声狠狠砸在玉阶上,在顶高屋阔的殿中极刺耳,回音半晌不绝。 有太监立刻跪下,膝行着去捡。 太和殿上一下子鸦雀无声,立刻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伏地山呼道:“皇上息怒!”年轻臣子胆儿小的,竟哆嗦了起来。 文帝先是愕然,随即失笑,索性不解释了,道:“继续说。” 前头的老臣都垂低了眼,竟不吭声了。文臣不吭声,连刚才满口要请兵去平叛的武将们也不说话了。 只有殿后首站着的几位新臣仍旧慷慨激昂地讲着,都是饱学之士,引古论今,从国家大义一路讲到了幕府野心,言如针刀,刺得很准。 分明是几个肩不足一掌厚的文人,浑身却都披了铠甲似的,仿佛君王一声令下,就能冲上前抛头颅洒热血去。 ——哪儿冒出来的这几个莽脾气? 文帝打了个恍儿,没想起来。 他学先祖设日朝会,每天勤恳上朝,十年里不敢怠政一日。又怕这殿上站的人少了,叫他闭目塞听,便让京官四品以上的全来参加朝会。 人太多了,站在最后头那两排的面孔就记不清了。 清早日光不盛,擦着挑檐斜射入殿里,只能照亮殿尾那半边。于是偌大的金銮殿,像是被这光割裂成了两段。 青袍与绯袍,新与老,陈腐与锐气,突兀地截断在两边。 文帝忽的有些怔。 ——离朕最近的,都是这么些人了么? 前头的老臣全垂首站着,他们太懂得自己的脾气了,除了都察院那一小撮御史,已经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他们说话迂回也温吞,办事儿贪财也怕死,各个老得半截入土,脊背都挺不直了。好像青年时也各个都是意气风发、铁骨铮铮的样子,怎么如今都成了苟禄的庸官了? 文帝一抬手,五指朝内虚拢,做了个指向自己的手势。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