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摸着厚厚一沓礼单叹气:“别说是你了,娘进门那年的聘礼加上嫁妆也没这么多。现银全放家里不妥,你看看要不要兑成银票?” “兑兑兑!”唐荼荼仰起脸问:“兑完了,我能拿走一半用么?剩下一半贴补家用。” 她一仰脖子,颈上那片烧伤就要大露出来,唐夫人心疼坏了。 “拿什么一半呀,全是你的,我儿拿这一身伤赚回来的钱,爹娘怎么有脸动你的东西?只是荼荼,你拿这么些银子是要做什么用?要是买吃的玩的,可不敢这么花。” 唐荼荼笑起来:“我去娘那儿学做生意去。” 唐夫人最近也盘算着等交完义山的束脩,过完年了开个铺子,学学做生意。官家夫人手里都该置些产业的,不能全系在老爷身上。她自己估摸着有个二三百两就够了。 荼荼一下子要七八百两,不知道华太太教她做什么大生意,要用那么多。 唐夫人心思一动,成心逗她:“拿就拿走吧。我还想着给你贴进嫁妆里去,都是官银,将来是份大体面。” 唐荼荼随口道:“嫁妆有什么用,都是虚的,我嫁人起码还得十来年呢,我自己再赚一份就是了。” 唐夫人愣是没明白“嫁人怎的还得十来年”,没想通这个惊世骇俗的念头,听是华琼要教她,心里便安稳了。 荼荼失踪的这几天,华琼每天在府里等着,几日相处下来,她瞧出华琼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女人,荼荼跟她学学生意有利无害。 女孩家,到底还是要把银子握在自己手中的,有了立身之本,以后再难也难不到哪儿去。 唐荼荼又道:“我院里太小,又临着街,没母亲这里安全。全放您这里吧,要用的时候我再来支。” “好。” 吃过早饭,唐荼荼去了西市,马车顺着市道一路往华宅行。车赶得不快,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一个马队,马蹄铁哒哒哒地响。 离得挺近,唐荼荼掀帘望去,见是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打头,四十来岁样子,后头牵着一串马,二十来匹骏马上只坐着四个大汉,剩下的马背上都驮着沉甸甸的麻袋。 她好奇地看了看那男人,那男人也好奇地回以视线。 一路同行又同行——最后停在了同一个宅门前。 “嗐!你是三妹家的荼荼呀!” 唐荼荼响亮地喊了声:“二舅!” 早听娘说了好几回二舅跑商,唐荼荼却还是头一回见人。她不认识华琢,华琢却是没敢认她:白胖一团,年初三来拜年时还见着的,前后这也差了太多! 只是商人嘴机灵,不会这么直愣说话,拣着好听的夸外甥女。 唐荼荼好奇地往马背上头瞧:“二舅这都是什么宝贝?” “哪里有宝贝?”华二爷大笑,拔出腰刀戳破一只麻袋,里边淅沥沥地漏出一条沙线来。 唐荼荼:“沙子?!” 华二爷道:“商队快要启程了,这些畜牲过了俩月好日子,养出一身懒骨头,得叫他们松松筋骨。” 于是一群马各自驮着七八十斤的沙子,绕着西市遛腿兜圈。 大笑间,他那络腮胡子也掉了半拉,华二爷浑不在意地伸手扯下来。 “这胡子也是假的,马鬃糊起来的,凶神恶煞的才不容易受欺负。出了京城就不太平了,六月以后商队多,山林间有时会有流匪,也有刁民,都是要偷货的。” 他一摘去这把胡子,果然成了个雅商,相貌堂堂,眉眼间能瞧出跟娘的相像之处来。 唐荼荼:“二舅这回要往哪儿去?是从北到南,一个城一个城地走过去吗?” 商路是早定好的,华二爷道:“这回不往西边走,这回去苏杭。” 他携着荼荼进了老宅门,才略低了声道:“听说朝廷觉得南边广州、泉州两个市舶司不够用了,要在沿海地界再添一个。许多豪商都猜下一个市舶司会出在两浙,得早早过去探点儿了。” “你娘说走水路好,沿着运河一趟就下去了,只是我坐不得船,肯定得吐个稀里哗啦,就车马慢慢晃荡过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