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淮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却不知怎的思绪纷乱,竟不知不觉入了梦中。身边也不知哪来的那许多雾气,脚下遍地红花,花丛中却有一株极怪的大树,树枝便似竹笋一般。一个素衣长发的女郎站在树下,盈盈含笑,其色倾国。 那女郎一双秋水般的妙目望着他,笑道:“裴大哥,你回来了。”她侧过头,伸手轻轻抚摸那怪树,指尖纤纤如春葱。“我说过,这牛头栴檀开花那日,你就会回来找我。你走了这么久啦,有没有想过我?” 裴明淮低唤了一声:“甘子……”朝她走近了几步,忽见她的脸片片碎裂,里面黑黝黝的竟不知道藏着些什么,似乎有无数细小之物蠕动不休。裴明淮大惊,又叫道:“甘子,你的脸……” 这一回他总算是自梦里醒了过来,一时间内息乱涌,胸中狂跳,大惊之下忙盘膝调匀气息。庆云正好推门进来,口里笑道:“明淮哥哥,我们不是要去找吕谯吗?”一抬头见裴明淮脸色,大惊叫道,“你怎么了?” 裴明淮已宁定下来,仍觉口干舌燥。只道:“没什么,刚才岔了内息。庆云,替我拿点水来。” 庆云方才定下神来,替他端了水来。裴明淮喝了几口水,又运功片刻,庆云见他脸色已复原,才吁了口气,道:“明淮哥哥,你不舒服,我们就别去了吧。” 裴明淮道:“没什么,放心。” 庆云望了他片刻,问道:“你是在想什么事吗?” 裴明淮道:“甚么?” 庆云微笑,道:“你练的功夫我还不知道吗,最要紧的就是心神宁定。这是从小就做惯了的功课,今日定然是你心里有事,才会岔了内息。” 裴明淮不语,庆云又道:“是不是今天景穆寺里面出了事,你才会心神不宁?”瞅着裴明淮的神情,又道,“我今儿听着公主跟皇后说甚么氐族的事……” 裴明淮淡淡地道:“庆云,你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庆云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你是不是在当年带兵征伐氐族的时候,跟他们的一个姑娘……” 裴明淮打断了她,道:“谁告诉你的?” 庆云低头不开口,裴明淮道:“是景风?她对你说这个做什么?” 庆云声音更低,道:“明淮哥哥,你别生气。我就是随便问问。” 裴明淮道:“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带兵去氐族的时候,皇上的意思很明白,能安抚便安抚,不能便灭。氐族也怕,于是就给我送了这杨姑娘来,是他们的公主,模样可出色得很,说天仙化人也不为过。你满意了吧?” 庆云惶然,道:“你别生气,我真的就是问问罢了。” 裴明淮冷冷地道:“庆云,你既然知道我会不高兴,又何必要问?你我纵然是从小一处玩,情份颇深,但旁人的事,还是少打听的好。” 庆云道:“我知道了。” 裴明淮问道:“景风还对你说了什么?”见庆云不答,叹了口气,“好了,庆云,是我口气重了。我今日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心里发慌,你别介怀才是。” 庆云甜甜一笑,道:“明淮哥哥,你这么跟我客气,我才是心里发慌呢。” 裴明淮忽听窗外街上马蹄声响,一直朝城外而行,皱眉道:“这么晚了,谁还敢在城内这么招摇?” 他走至窗边,庆云也跟着走过来。只见一行紫衣人纵马向城外疾奔而去,烟尘滚滚,行动如风,看不清面貌。 庆云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那只白鹭。他来做什么?皇上有旨意给你?” 裴明淮沉默不语。庆云跟着沉默了片刻,忽然展颜而笑,道:“好啦,明淮哥哥,我们快走吧,吕谯怕是等我们都等得急了!” 裴明淮微笑道:“他是从来不会急的,急性子的人,哪里做得了他那手活儿?” 庆云拉了他便走,道:“今晚月亮这么好,正好喝酒赏月。吕谯这约得妙!” 吕谯说得无错,景穆寺中那个园子,果然赏月独好。亭中摆了酒菜,月色如霜,旁边花树摇曳,影影绰绰。 裴明淮与庆云对坐已经半日,庆云拿着酒杯摇来摇去,道:“明淮哥哥,吕谯再慢,也该到了吧?” 裴明淮也觉得有些不对,道:“酒菜果点都摆上了,他人跑哪儿去了?” 庆云迟疑道:“要不……我们去找找?他不就住寺里面吗?也就一墙之隔吧。” 二人便起身,往吕谯的住处走。夜里四处寂静无人,唯有风吹过五级浮图上的金铃,叮铃作响。 “今儿寺里面出了事,长公主殿下偏还不肯走。”庆云叹道,“我要过来陪,她也不让。要不,你劝劝?” 裴明淮道:“她那脾气,谁劝得了。你不必担心,这寺里多的是禁卫。”说罢又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