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无伦次地说了下去:“我想了很久,我为什么爱你。我像在意伯父伯母、宫侑宫治那样在意你。为了他们,我可以鞭笞自己想要杀掉其他人的欲望,把我天生的习性比作罪恶,比作羞耻,比作一切恶心的东西。我可以用全盘否定自己人格的方式,用十几年时间,慢慢规训自己成为一个社会意义上的正常人。” “我像一个正常人了,可是遇到全新的感情仍然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些理论说,孤独会引起焦虑、罪恶感和羞辱感,人的一生都在对抗孤独和分离。爱是从孤独和分离之中挣扎出来的一种方式,可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孤独,反而害怕与别人建立联系。我看不懂那些理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模仿出一个恋人的样子。”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跟我讲守序与犯罪之间的联系,你告诉我——我们都应该为他人的不幸痛哭,祈求别人能得到幸福。当时我装作听懂了你的话,后来我又装作听懂了牺牲与拯救的意义,事实上我只把这些情怀当作成为警察的必要工具,当作社会教给我的另一规训。” “我发觉自己还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一点都不理解你愿意为之献出生命的崇高理想。我害怕你受伤,我想杀死那些威胁到你的人,我想把你锁起来,阻止你去那些危险的地方。我不想和你分离,这是不是理论里所说的‘爱’?可是当时在医务室,你一句话就叫停了我的计划;后来,因为工作,我们分离很久,见面很少,还错过了烟火大会。” “你曾说,这个社会上没有那么多基因上的反社会分子。或许我就是,我是我自己的噩梦,自己的失败,自己的羞耻,我是那个被规训的异常人类。你要牺牲自我去庇护弱者,你告诉我这是辉煌而崇高的情怀,我相信了。” 指腹有一点湿润,宫纪放轻了自己的力道,她指尖蜷曲,虚阖在降谷零眼睛上。 她格外真挚地往前倾身,声音飘脆地荡在寒凉空气里,“你可以用我去换取你想要的东西。” 黑夜在光面里晃动,宫纪的手指落在降谷零颤动的眼廓上,轻轻碰了一下后放开,白到凄惶的手指落下后,她终于看到那双灰蓝眼睛。 她剖开自己,再将自己袒露在那双眼睛之下,她用尽全身力气说话:“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 这一段话说了许久,震颤音节在昏黑中回荡。降谷零从昧白的指缝里看宫纪的轮廓,那双手颤抖,他眼前也就浮动白色的影子,颤颤如尾滞涩的鱼。他在群鱼的游晃间,看到宫纪茜红的嘴唇开合。 视网膜里的光落得突然,窒痛感来得迟钝,降谷零僵滞的思维被唤醒,下意识地接住了宫纪还未落下的那只手。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