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从他手里接过伤药,立在脚踏上,不着痕迹地在怀中收叠着布绷。 她尽力让右脚看上去正常些,放轻步子朝脚踏下去,背着身,用老僧念经的语气坦然道:“还有两日的针药不能停,你早些歇着,我去照对那名楚医的治法,再补两页医札。” 等另一只脚也跨了下去,她才语调极快地道出真实念头:“有了你的五十金,洛邑我也未必去了,说不准索性去楚地探寻那名游医,碰碰运气也罢。” 她这两句说完,想着他或许见了现下她的脸,也就不再有执。 心中庆幸豁达之际,隐隐绰绰地又总似浮了层灰。 说不清道不明的,她竟觉着前方桌案上的灯盏也孤清起来。 然而,脚才一触到泛着凉意的砖地,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朝后扯去,两脚倒退着重回脚踏,却是踏到了对方双脚上。 后仰的势头不容抑制,力道却极缓和。 右脚腕的碎骨使不上劲,想要用左脚撑起身子时,又恐全身的重量下去,要踩伤了人。 “哎。”了声,她一屁股坐倒下去,叫他照膝弯下一捞,恰好侧身跌坐在他腿上。 “你要走?”他顺手将她圈住,下巴搁在女子墨云似的发顶,醇厚音调里浮着丝不可察的颤,倒还是一贯地不留余地:“你走不了,我会六礼俱全堂堂正正地娶你,我要留你一辈子。”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仿若是闲话明儿朝食吃什么。 赵姝凝眉,牵得侧脸长疤亦扭曲了下。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在脑子里打了一圈稿后,自觉都不可能说动身后这个疯子,索性拧起眉沉默下来。 “你知道,那一天,信使从邯郸带来赵王病薨的消息,我在做什么吗?”他用下巴贴着她发顶蹭了蹭。 “我在西蜀收封地,遭了芈氏的埋伏……”环着她光.裸臂膀的手上移,捏上那圆润饱满的耳垂。 不厌其烦的,嬴无疾细细赘述这两年来自己的经历,一个讲一个听。 烛火跳动两下黯淡许多,见赵姝迟迟没有插话,他苦笑着再次抚上她鼻间的疤:“原本这眼睛,治不治也都是一样,若为千秋业,看不见时,反倒心里更静。” 带着重茧的粗粝长指来来回回地在那道疤上游移,饶是侧着身,她依旧能觉出他要钉穿自己的目光。 沉吟许久,她仍是侧身默观壁影,附和起来:“是这般理。家国百代、帝业千秋,譬如恩师潜研医理一世,这些才是人活着值得皓首穷究的。” 顿了顿,她长叹一口,又补了句:“少艾易老,红颜易逝,只认一人的话,到老时,怕连他的脸都记不得了,忧怖空劳。”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