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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和物质都倾泻而下。他以为到自己做了父亲就能享受到孩子的爱,可惜孩子一出生天然地更依赖母亲,他一抱孩子就哭,很挫败。其实他一直都在输,小时候在母亲那儿输给妹妹,有孩子以后也输给在或不在的妻子。

    唉。邢文易心里灰败地想,那我呢?和我在一起始终都是你的迫不得已。他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丧气,强撑着精神说,你想去明天就接着找她一起玩吧。

    出乎意料的,玉知摇了摇头。她有点认命地说:“我想歇会儿,我俩明天干脆待在酒店别出门了。”

    一来是自己的身体素质投降,二来她真害怕……怕明天再见反而没今晚开心,索性就把可能性也斩断了。

    “你累了。”邢文易的手又紧了些,心里却松了。真好,她累了,她要休息,那他也可以休息了。按中年人的生理机能来说,按摩完就应该吃个简餐赶紧打道回府,他禁不住熬,也不想再和外人打交道了。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打瞌睡,邢文易喝的一杯啤酒到酒店门口就已经醒了。他在上楼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玉知跟在他身边,几句碎碎的话飘进她耳朵里,总之是又要处理什么事。

    开了房门,玉知看着他站到窗边去,但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就是让她去把自己安置好。玉知觉得桑拿完冲的澡太潦草,之后又烧烤闹了一通,身上都是香辛料味,就重新去洗了个澡。

    等到她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邢文易已经没再打电话,靠在起居室里长条形的沙发上用电脑,沙发除开他那一块,还有好长一段余裕。

    他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怪可怜的。玉知其实有点困了,但又不忍心把他一个人放着加班。她折回卧室拿了平板,披了张毯子,一屁股坐在他边上,又躺倒在他身边玩游戏。邢文易分了一下心,看了一眼她屏幕,恰好这时她也抬起眼皮来看他,两个人视线交汇半秒又移开。

    他其实挺享受这种时刻的。眼下氛围很好,虽然他手里还缠着一团乱麻似的工作,但数百公里以外的钢与煤已经被他放在脑子里的一个偏僻角落,当下的身边,全是让他觉得心安惬意的要素。

    她昨天哭成那样。邢文易心里突然想起,她滚烫的眼泪和脸颊,颤抖的肩膀和嘴唇,他突然被烫了似的打了个激灵,后知后觉地恼了起来。他有点懊悔自己情绪又那么外露,赤裸裸地铺出来给她看,紧紧抱着她哭成一团,一点也不体面。

    他虽然早就下决心不要玉知吃和他一样的苦,他不会效仿邢志坚做一个不近人情的父亲,但随着边界一次又一次被打破,他在玉知面前成了一个近乎透明的人,以后需要端架子教训她的时候,她还会怕吗?他讲话还管用吗?以后要怎么相处呢?

    身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她对着别人的妈依依不舍,他要怎么求经呢?唉。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阵子集团下来的文件,前阵子平山钢厂高炉突发大火,事后全国各地钢铁厂都要高度重视、排查隐患。年前协会的团拜会,面子上一片祥和,实则暗流涌动,副省长年前走访还格外敲打,宣钢的清洁生产卓有成效,二十多样冶金产品有望开春评优,全国金奖胜券在握,安全万万不能出问题。

    各厂里随处可见的安全生产四个大字被重新漆了又漆,年前是关键时刻,平山出了这样的重大事故,现在追责结果尘埃落定,节后去省里开安全生产大会就要提上日程。接下来三月份还要接受巡视,一桩桩一件件,真是让人喘不过气。

    邢文易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又微微地酸楚起来。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人头地呢?他自己到了今日也算小有成就,扪心自问,他过得开心吗?这世界上没有无代价的荣耀,他真希望她一生都像此刻一样惬意,纵使有烦恼,也是轻轻的、一吹就散的。大不了,就不体面地痛哭一场,一切就都过去了,不要被这些甩不开的事情绊住。

    他的手无意识搭在玉知头上,将她的短发顺了又顺,玉知让他摸得哈欠连天。邢文易轻轻一捏她困得皱起来的眉心,低声说:“困了就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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