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没有在床上,她在外间的罗汉床上端坐着,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一本医书、几张宣纸。 灯台明亮的烛光之下,她手中握着一支笔,时不时在纸上写下些什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晚晚看了一眼殿中的水漏钟,已经到了丑时六刻,距离日出也就两个多时辰了。 她安排好人煎药,就已经过了子时许久,过了她犯困的那个点,此刻便也没什么睡意。 容厌来到晚晚对面坐下。 晚晚将纸笔挪开了些,头也不抬道:“出了什么事?” 容厌低声答:“几日前燕关开战,放心,是在掌控之内的。” 晚晚手顿了顿,在笔尖的墨水没有滴落之前,及时将笔挪开,在砚台上点了两下,敛好墨。 消息刚来时,容厌那副姿态,说不想去,不舒服、难受。 实际上,他的掌控力依旧一如既往。 晚晚也已经不再想理会那么多,将笔放下,抬起眼眸,道:“我再为你诊脉。” 容厌抬手,将手臂放到案几上,他也不想理会什么病痛医药。 晚晚撩开他的衣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的手腕。 薄而白的肌肤下,血脉蜿蜒走型漂亮,可颜色的对比太明显,若不是高烧,他身上已经看不出多少血色。 晚晚慢慢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脉搏上。 她轻轻地碰触。 容厌长睫颤了一下,他克制住想要立刻握住她的手,渴求她给他一些她还在的安全感的冲动。 她的三根手指时轻时重地按压在他脉搏尺寸关三部,认真地在为他诊脉。 她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将手移开的那一刻,容厌反手握住她的手。 晚晚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 容厌压抑着嗓音中的颤,他声音已经喑哑起来,近乎乞求问道:“晚晚……容厌是不是还没到生死都没办法原谅的程度?” 晚晚抬起眼眸,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我不是非要你去死。” 容厌道:“我知道。” 她不是要毁他杀他。 他颤声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你恨我吗?” 晚晚慢慢摇头。 她想了一会儿。 前世的她,对容厌不可谓不恨,恨到让容厌再怎么惨死都不可能会原谅。 这一世,她厌过、烦过,但其实都算不上恨,容厌没有真的伤害过她,她也不是非要让他去死。 容厌好像还是不满意,他握紧她的手,惶然道:“那这一年,我……” 什么都留不下。 晚晚看着他泛白的指骨,他比初见时瘦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思虑还是病痛,整个人都清减虚弱下来。 先前,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再怎样都动不了他的模样,他的消瘦也被他的气场掩盖住,好像没什么变化,如今,他已经瘦得这样明显。 晚晚不能说,她这段时间不难受。 可是,她也知道。 容厌比她更难受。 晚晚想着那个两个月的约定,平静地想与他好好谈一谈。 “陛下,如果什么东西让你太过痛苦,你应该及时割舍。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容厌倏地握紧了她的手。 “若我割舍不下呢?” 晚晚看着他清瘦的指骨。 她如今也算是清楚了,不管他口中说什么,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他其实还是会退让。只是,每每聊些什么之后,他还是会说这种话……让她忍不住想要反抗、想要自保,互相扎伤对方也无所谓,总归,就算遍体鳞伤,她不想瑟缩着忍受。 晚晚平静道:“那你说的两个月,是在骗我吗?” 她没有抬眸看他的神情,便只知道,对面沉默了许久。 久到她又觉得,这种反反复复,一会儿放她一会儿不放她的戏码,真的太无聊了。 她正要将手抽开,忽然听到—— 对面传来的声音带着颤和鼻音。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