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继续专注地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兀自道:“你和薛兆,一个堂而皇之闯朕的寝宫、杀朕的人,一个用剑刺伤朕,这等行径,简直与造反无异。” 张瑾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男人手臂上紧实的肌肉致使手腕沉稳有力,即使保持很久,水面也纹丝未动。 他垂眼看着女帝,沉默片刻,问:“陛下要怎么样?”语气却依然平静淡然,好像完全不觉得她能做出什么来。 “朕想杀了薛兆。”她仰头看着他,说。 “薛兆并无伤陛下之意,若非陛下主动握剑,也不会被刀刃所伤,他罪不至死。” “他不听朕的命令,是为抗旨。” “念在他多次护驾有功。”张瑾凝视着她,缓缓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令薛兆连降三级,罚俸一年,且再打七十军棍,生死由命,陛下以为如何?” 七十军棍。 军棍和廷杖不一样,打起来颇要人命,先前姜青姝打薛兆的那几次,都只是打二十军棍便够了。 这七十军棍打下去……就算是体魄极其强健之人,也不能保证能活下来。 这还真是下狠手。 再加上连降三级…… 那就是直接从左千牛卫大将军,降为中郎将,也就是霍凌之前的职位。 中郎将通判卫事,虽然还是天子护卫,但实权定然被削减很多,若薛兆能挨过这七十军棍,此后也不能再随便限制她了。 降级、罚俸、军棍,三者同罚,姜青姝不知道张瑾是否要舍薛兆为弃子,但这样的结果,还算不错。 若姜青姝从小就受到君臣尊卑、礼法纲常的熏陶,或许连诛薛兆九族都难消心头怒气,然而此刻,她的心态还算平和,毕竟她主动握剑的确也是一种碰瓷行为,只要事后利益补偿合理,那就没问题。 但她就算心里满意,也不会表现出来。 “你还真是护着他。”她好像还在生气一样,斜睨他一眼,“朕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但这也仅仅只是薛兆。” “罚完了薛兆,那爱卿呢?” 她话音一落,眼前悬空的杯中茶水倏然一晃,起了道道涟漪。 水生微澜,心绪亦然。 她上半身微微直起,往前一倾,睫羽尚还有些湿意,毫无情绪地望着他,“别人欺负皇帝就要论罪,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有罪吗?” 水面渐平。 他看着她,静默片刻,唇角陡然起了一阵讥诮又傲慢的笑意,“陛下也想将臣革职问罪?” 她可以不用他,但是不用他,朝堂就会大乱,战事也会不可控。 很多时候,他替她震住了太多不听话的臣子,奸臣和忠臣,用对了都能算良臣,甚至有时候奸臣的用途还更大些。 就像他陪她去郭府一趟,即使一言不发,只要他人在那儿,那些暗中窥探风向人就已闻风而动。 张瑾深知,没有哪个帝王敢贸然动他。 她当然也是。 上头压着的虎狼一旦倒了,下面的魑魅魍魉只会一口气全跑出来。 他淡淡看着她,想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谁知她却突然低头,就着他的手,浅浅喝了一口杯中水。 他:“……” 好不容易平静的水面,因为这突然的唇齿触碰,又乱了起来。 她润了嗓子,才轻声道:“朕猜朕也罚不了你,与其自取其辱,不如识相点,就罚你……喂朕喝完这杯水吧。” 张瑾一怔。 她每次说话好像都在他意料之外,比如他以为她该乖乖听话时,她要那么激烈地跟他作对,他以为她要继续和他拉扯时,她又突然说这么莫名的话。 见他不动,她又仰头,双眸清澈无害:“这也不行吗?” “行。” 张瑾表情不变,喉结却滚了滚,眼色转暗。 他往前走了一走,俯身靠近她,另一只手掖起袖子,亲手喂她喝完了最后半杯水。 当日,薛兆就受了那七十军棍之刑。 听说,薛兆受刑完之后整个人几乎快丢了命,是一身是血地被人抬回去的,大夫给他医治了很久,好在他皮糙肉厚,才保住了性命。 只是后来半个月,他都不曾下床,姜青姝也没看见过他了。 那一夜,除了薛兆,还有一人受了刑。 ——王璟言。 王璟言的廷杖,是被张瑾以她的名义,亲口下令执行的。 一并被处罚的,还有一些御前行走的宫人。 姜青姝没有拦。 因为事后邓漪告诉她,当日彤史来过。 姜青姝没有召过彤史。 而且彤史女官司掌皇帝床帏之事,一旦走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