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很明白。” 张瑾抬眼,冷漠看着他。 依然是那副孤傲冷淡的姿态,仿佛赵玉珩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也是,赵玉珩虽是君后,但他的父亲、祖父,在几个时辰前还在殿中一同与他商讨军机大事。 只有对他的祖父上柱国赵文疏,张瑾才尚会给几分薄面。 区区内宫中人,何以拦他? 如何敢在这里放肆? 赵玉珩再次上前一步,清声道:“皇家血脉贵重,彤史畏惧张相权势,不敢记录在册,但事情终究发生了,我身为君后,无论是前朝、后宫,还是民间,都不容有任何皇家血脉流失的风险。” 这话已经挑得很明白了。 ——你和陛下睡了,没有登记,不合规矩,现在我身为名正言顺的正室,需要管一管这件事,提防你悄悄生下私生子。 赵玉珩说话的声音不大,也唯有站在周围的几人能听得到,但此话一出,向昌身子晃了晃,险些骇得没站稳。 天呐。 太敢说了。 但还没完。 赵玉珩紧接着又唤:“许屏。” 许屏闻言转身,从一边的宫女手中拿过食篮,揭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双手捧到张瑾面前。 赵玉珩说:“依我朝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张大人若无进后宫为侍君之意,眼下就只有两个选择。” “其一,由彤史记录在册,一旦查出有孕,便即刻上书告假,在家中休养,待产下皇嗣接入宫中,由我抚育教导,且此子与张相再无瓜葛。” “其二,彤史不必记录,张大人即刻饮下这碗药,以绝后患,如此也能保证张大人日后的清誉。” “张相选一个吧。” 这碗药到底是什么,不言而喻。 君后在紫宸殿外如此对待张瑾,无异于羞辱。 明晃晃的羞辱。 但一国君后,言行有理有据,一时居然真的让人抓不出错处。 赵玉珩话音一落,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许久也没人说话。 向昌头皮发麻,悄悄抬眼,发觉君后一面说着这样的话,神色却从容如常,他看不到张相的神情,但从其逐渐肃杀的背影看,也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随后,向昌就听到张瑾冷笑了一声,“呵。” 若说方才张瑾还是傲慢敷衍的态度,现在他的神色已经彻底冰冷了下来,隐隐透着杀意。 他扬声唤:“梁亳。” 远处,还想继续装傻的右千牛卫大将军梁亳:“……” 梁亳不知道他们方才在说什么,但从其神色也可以看出事情不简单,闻声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行礼道:“末将在,见过张相,见过君后。” 张瑾闭目,冷声道:“君后精神有恙,在紫宸殿外举止有失,毫无中宫威仪,需要即刻休养,你送君后回宫。” 梁亳“啊?”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气场肃杀的张相,又看了看君后。 他权衡许久,还是朝着赵玉珩上前一步,“君后,末将得罪……” 哪怕是陛下已经允许君后觐见,以张相的权势,就算把他拦了回去,皇帝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亳是这样想的。 但,赵玉珩并没有动,只平静道:“我看谁敢。” 他腹中还有皇嗣。 稍有差池,任何人,都担待不起。 梁亳又顿住了。 若此刻值守的人是薛兆,只怕是不计后果,只要张相一声令下,哪怕君后只剩一口气,也要把人强行押回去不可。 但赵玉珩之所以如此敢在此对峙张瑾,又何尝不是算准了梁亳的性子,算准他不敢承担出意外的后果。 许屏双手托举着药碗,躬身静等。 其实张瑾已经喝过药了,虽然他并不能确定那一碗药是否真的起效,但眼前这碗由君后带来的药,他若喝了,才是真正的沦为笑柄。 张瑾极少发怒失控,他能赢先帝一筹,正是因为他心机深沉、极能忍耐,表面刚正不阿,实则将所有的阴狠收于深处。 此刻,赵玉珩就是在挑衅他的尊严。 张瑾袖中的手不断地攥紧。 眼看着这场面要失控,殿中又极快地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来。 是一个普通宫人。 那宫人上前屈膝一礼,缓声道:“陛下久未见君后,命奴婢前来催促,且陛下命奴婢传话,今日陛下龙体不适,朝参取消,张相不必更衣,陛下已命人备好车驾送张相回府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