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勾唇露出一丝淡定的微笑,随即从袖里取出了一沓东西,道:“陛下……这是臣……查到的证据,还请陛下过目。” 朱棣看一眼纪纲。 纪纲有些绷不住了,此时他只好乖乖闭嘴。 朱棣朝亦失哈使了个眼色。 张安世将东西递给亦失哈,边耐心地解释道:“臣这些日子,干了两件事,一件就是调查了与陈瑛勾结的走私商行,这里头,就有那个商行走私的一些货物来源,以及出关之后的货物去向,其中有一条,陛下请看第九页,在去岁岁末的时候,他们向鞑靼人,出售了生铁十一万斤,与此同时……他们还取道了河西,又在河西出售了六万多斤生铁给瓦剌人。” 朱棣其实看不懂,不过听了张安世的解释,骤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道:“若陈瑛当真勾结的乃是鞑靼,又岂会售卖生铁给瓦剌?北元一分为二,变成了瓦剌和鞑靼两个部落,这两部各自宣称自己是北元的正统,彼此之间……有深仇大恨,相互攻伐不断,他们之间的矛盾,甚至比我大明与鞑靼和瓦剌人更大,所以你才认为,倘若陈瑛当真谋反,不可能在大漠里也首鼠两端,既与鞑靼交易,又与瓦剌往来?” 张安世点头道:“陛下圣明!不错,他们既然这样做,这就印证了臣的猜想,这陈瑛与走私的商贾勾结,本质就是因为贪欲,不过求财而已。此人确实贪婪,而且罪无可赦,他不过是用自己在朝中的身份,去庇护走私的商户,若说谋反……还真算不上。当然,走私亦是通敌,一样是十恶不赦之罪。” 朱棣呼了一口气,便又道:“还有呢?” 张安世便道:“还有这许多的账目之中,有许多交易的讯息,里头生铁、盐巴还有茶叶的价格,虽有涨涨跌跌,可大致,和市价差不多。若是同谋,这说不通,里头说是正常的买卖更像一些。” “既然……只是单纯的走私,是为了牟取暴利,陈瑛并非是逆党,那么他所牵涉出来的宁王,说宁王殿下谋反……这就完全说不通了。” 张安世顿了顿,又道:“至于陈瑛口中所说,当初在靖难的时候就勾结了宁王,这显然也和宁王没有关系。当初建文要削藩,宁王和陛下一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此时陈瑛主动联络,宁王出于对时局的担心,与之共谋,就算说是图谋不轨,这图谋的也是建文的天下,和陛下……实在没有多大的关系。” 张安世道:“臣还让人对南昌府进行了一些调查,宁王殿下在南昌府并没有什么过失,甚至处处拘谨,当然……他对陛下有所怨言,却也是有的,可这些怨言,也不过是臣的揣测而已,可若是因此而定宁王以大逆之罪,臣毕竟不是纪指挥使,没有这样的勇气。” 听到这里,纪纲惶恐起来:“陛下……臣……” 朱棣深吸一口气,他尴尬地看着张安世。 他体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这是一种被人玩弄的感觉。 若不是张安世及时奏报…… 于是朱棣道:“这样说来,宁王无罪?” “无罪。”张安世笃定地道:“陛下若是当真处置宁王,反而让亲者痛仇者快。” 朱棣努力使自己平静:“而朕……却差一点……要怪罪错了朕的兄弟?” 一旁的宁王,此时心里只剩下了冷笑! 兄弟? 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宁王所愤怒的是,当初你朱棣骗我,骗了也就骗了,就当我吃亏。 可这两年,我为了不被你秋后算账,在王府里建书斋,每日专心于读书,堂堂藩王,谨言慎行,一句不该说的话都不敢说,一件惹人怀疑的事也不敢做。 好啊,突然却要召我进京,而后又突然扣了一个谋逆的大帽子。 就连区区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都敢殴打堂堂王爷的姬妾,还是当着皇考的灵前,同样是龙子龙孙,什么好处都让你朱老四占了,他这个王爷却还受如此屈辱。 朱棣站了起来,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说着,他上前,亲昵地扶住了宁王朱权两边的肩膀,道:“朕……实在糊涂了,十七弟……这都是误会啊!” 朱权只冷着脸,虽然装了两年多的孙子,可他实在干不出在这个时候,还能一朝沉冤得雪,喜笑颜开的事。 朱棣则是拍了拍他的肩,又道:“这些奸贼,实在可恨之极,他们为了动摇我大明的基业,真可谓是机关算尽,万幸的是……张安世……嗯,这个小子,他是高炽的妻弟,你听说过他吧,也算是咱们的亲戚,这一次幸亏了他,不然你我兄弟,真要被人离间了。” 这时候,朱权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 当然,这缓和下来的脸色,却不是冲着朱棣的。 他看向张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