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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四章:孙食


   原婉然走出土房子,觑见附近空地燃烧柴火,大抵柴火中搀杂树叶,火堆冒出浓烟,往空中飘升。

    赵玦尾随在她身后,道:“这儿离村落近,我寻思升火造浓烟,没准能召来村民前来帮忙。”

    原婉然夸他设想周到,便往树林去。她睡了大半日,手脚仍有些发软无力,踩在不平的林地上,步伐不免虚浮,不甚稳当。

    赵玦问道:“韩赵娘子,可需要拐杖一用?”

    原婉然道:“不用,我一个人能行。”

    赵玦目送原婉然走入树林深处,便回屋仿照她的法子,加热铁锅里的石头。当原婉然昏睡时候,他采了蒲菜,切了狼腿肉,就等她醒来再烹煮成汤,给她进食热汤发汗。

    过了一阵子,屋外脚步声由远而近,靴声杂沓,分明有一群人接近。

    赵玦听得声响,心中闲适,只管立在灶前,观察锅中石头热度。

    一会儿,那群人来到洞开的门口,道:“哟,果然有人。”

    赵玦淡淡质问:“为何来得这般迟?”语声平缓斯文,却透出不怒而威的锋芒。

    他慢抬眼眸,扫向门外,门外杵着的大汉并非他预期之人。那六名大汉个个面生,打扮似猎户,一身武装佩带刀箭。

    赵玦眉心微不可见一皴,带头堵在门口的猎户则眼睛一亮:“嚯,是个大美人儿。”

    事态急转直下,猎户头目吩咐一名叫铁锤的手下“找出鹞子”,自己带人将赵玦生拖硬拽拉出土房子,推倒地上。一人抽出大刀,抵在他颈畔。

    猎户头目端详赵玦面目,喜道:“哦嚯,天光下看,更美。”

    其他人叹道:“嗐,是个‘孙食’。”大有失望之意。

    赵玦心中一凛,“孙食”乃江湖黑话,意指男子。眼前这群人若是猎户,如何放着一般说法不用,自然而然拣黑话用?

    猎户头目两只眼涎瞪瞪盯着赵玦,道:“你们懂什么,男人有男人的妙处,比睡女人得劲。何况这厮美貌,我走南闯北,生平头一回见到。”

    其他人陪笑:“老大且别忙享艳福,咱们先弄清他来历。”

    猎户头目喝道:“用得着你教?”转向赵玦道:“说,你打哪儿来的?在这儿做什么?”

    赵玦面不改色,缓缓坐正。

    他被推落野外土面,本该狼狈,神态却似在自家绮阁歇息,由金丝楠木榻上慵慵起身,一派高雅自在,绝丽容色光华照人。

    拿刀抵他颈子的猎户头一回遇上他这般派头行事,不觉看入神,竟任凭他坐起。

    赵玦缓缓道:“我欲往西山,途中坠河,流落此处。”

    他衣衫残破,质地却属上好,更不用提相貌气度一看就是文弱贵公子,确实像会往来西山游憩休养的大家少爷。

    猎户头目信了他说词,哈哈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巴巴送上门给爷泄火。”

    这时,留在屋内的猎户铁锤走出来,道:“老大,‘鹞子’都在,一样没少。”

    他双手以布巾捧簇一团沾裹灶灰,白茫茫的物事。那团物事轮廓像各色钗环首饰堆在一处,较薄的灶灰下,隐约现出金银宝石色泽。

    猎户头目得意道:“我说嘛,把鹞子藏在这土房灶里,等风头过了再回转取这些宝贝儿,一准妥当。”

    其他人恭维他料事如神,又七嘴八舌道:“可不是,衙门那帮鹰爪孙傻到姥姥家了,当我们一伙人会带上鹞子逃跑。他们带队紧追,路上设关卡捉人,白忙一场,哈哈哈。”

    “我们本就乔装打扮,事后藏起鹞子,分头各走各路。鹰爪孙在我们身上搜不出东西,自然得放人。”

    “咱们去年在西山大显身手,远近村落的人不敢离开村庄跑远,谁也不会来这野林子土房子。”

    “来了也不打紧,老大细心,让咱们砸破锅,没锅,来人也用不了灶。”

    那叫铁锤的盗贼道:“灶是用过的。”

    “什么?”盗贼头目嚷道:“可坏了鹞子货色?”

    “倒没有,不过灶台上有两副碗筷。老大,这孙食有同伴。”

    赵玦未曾听完众人言语,已豁然明白。

    眼前这批“猎户”乃是打从去年起,在西山拦路打贼的盗贼。他们将“鹞子”——亦是江湖黑话,意指贜物——藏在灶里其中一处。原婉然用的灶眼必然离珠宝远,送柴进灶膛便没发现个中机关。

    想来那批珠宝有琥珀,当灶膛柴火薰烧,便受热发出香气,此所以昨晚柴禾气味异于寻常。

    及至铁锤说破自己尚有同伴,赵玦心头抽紧。

    倘若这帮匪类发现原婉然,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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