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临死前能见一面,到时我会告诉他,这个话本不好看。” “好吧。” 三师姐不欲与她分辩。 江秋月惯来如此。 她认定的事,不会因旁人三言两语而改口,坚定又固执,不知变通,不会低头。 也正因如此,才能稳稳撑起云霄山几十年。 三师姐忽然好奇。 “秋月,师父死的时候,你也这么冷静吗?” 夜色寂寂,只有篝火噼啪声。 “师父死了很多年,为了稳定局势,你不得不隐瞒他已经死去的事实,每七日为他送一次饭,风雨无阻,连我们都被瞒在鼓里……那些食盒每次提出来都是空的,你在静谧的洞穴中,一个人把饭菜吃光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留真子死在十几年前一场魔族暗杀中。 圣物消息泄露后,这样的试探数不胜数,那次暗杀只有江秋月和留真子在场,之后师父便宣布闭关,不理门内事务。 连其他弟子都一无所知,直至前几日才知道留真子早已仙逝,没了留真子镇守,攻破云霄山门对魔族而言轻而易举。 江秋月捧着话本,目不斜视,若有人低头去瞧,就能看到她伤怀的眼眸。 “难吃。”她如此答。 三师姐失笑。 老四不满地嚷嚷起来,“门内的伙食都是我负责,觉得难吃你们倒是动手啊,一个个懒得跟鬼似的……” 楚老六:“好嘛好嘛,以后学。” 二师兄:“没有以后了。” 气氛倏然沉寂下来。 老四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不一定,说不定濮阳溪对老大情深义重,把圣物不存在的消息提前散播出去,山下那些魔族自然不会再堵我们。” 若没有圣物,围攻云霄剑派则毫无意义。 放出消息,就能挽救江秋月的性命,可放出消息,就违背了江秋月的意志。 濮阳溪怎么选? 楚老六想了一会儿,哼唧唧嘀咕:“我觉得老七人挺好的……” “这种时候,他人不好才是最好的。”三师姐好整以暇地插嘴。 “他不会说的。”江秋月合拢书册,妥帖地放到贴身小包里,声音尚有些哽咽。 三师姐调侃:“这么相信他?” “没必要。身为魔族君主,圣物对他而言是隐患,必须攥在手中;可圣物不存在,对他反倒有利,他同样需要真真假假的圣物消息牵制各方首领。” 不是信任,是了解。 他们始终知道彼此是怎样的人。 在戒备中生出的欣赏与爱意,比任何冷铁都坚固。 天快亮了。 二师兄默不作声,把剑刃擦得锃亮,心知此去不回,摒弃了多年的细致不苟,头一回没有锁门。 三师姐问:“秋月,你怕不怕?” 江秋月不语。 “我总是搞不懂你,生的机会攥在濮阳溪手中,你却不肯接,只需一伸手,就能拥有光明灿烂的后半生,不比在此刻戛然而止好吗?” “这样的后半生,否定了我的前半生。我不愿意。”鱼肚白浮现在天际,护山大阵显出形貌,摇摇欲坠。 数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熹微清晨,留真子问他们愿不愿意当一次救世主,少年们懵懵懂懂,面面相觑,一个接一个地点头。 自此,云霄山再无安宁之日。 那时候与留真子同辈的几位师叔尚且健在,应付那些苍蝇似的刺探虽然烦心,重担却不在他们头上,年轻的弟子们无忧无虑,觉得救世主也不过如此,很好当嘛。 后来先辈凋零,山里的花一夕间落了大半,再没人有时间打理。 老三眼眶微红,江秋月知道她是怕了。 老三爱美又娇气,其实是个很胆小的姑娘。 她执著地问:“前半生真的这么重要吗?” “重要。” “不惜殉山,也要让前半生有意义?老实说,秋月,这样好蠢,我们就像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注定死局何必沉沦……” “这样很蠢,可你为什么坚守在这条愚蠢的道路上?” 江秋月长剑出鞘,面不改色,“即便将这种选择贬低一万遍,山门将破时,你还是会拔剑。我亦如此。” 阵法碎成光点,遥遥听到攻山的呼喝声自山门传来。 他们是一群不会权衡利弊的普通人。 他们只是在坚守一个无人知晓的承诺。 “老三,别怕。” 江秋月对她说:“我走你前面。”」 导演刚喊卡,监视器前的简恒就没能绷住眼泪,捂着脸哽咽起来。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