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伸在有墨渍的那几页来回翻动,最后忍不住下床,坐到书桌前试笔。 坚硬的笔尖触及纸面,便在上头留下墨色,随着笔桿移动,诗句混着墨水在纸上乾透。魏子伸不知道试笔该写些什么,中文系的下意识反应便是誊上诗句,但誊上的竟不是大学才读的、更为艰涩的诗词,而是从小便像刻在脑中一般的「床前明月光」。 钢笔的笔尖完美地将光字的趯法向上勾起,丝毫没有留下多馀的墨渍。 即便不死心地再试过一次,母亲的笔仍然不是一隻会漏水的笔。 沉吟半晌,魏子伸又誊上一句词,这回魏子伸放慢了落笔的速度,尤其在提笔之际刻意顿了顿,墨水果真如魏子伸所愿的在笔端凝成一颗黑团子,接着迅速被纸面吸收,在字上融出一块黑点。 看上去就和母亲日记里的一模一样。 魏子伸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深深地为自己所困扰。 他这种奇怪的个性,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因为从事的职业是编辑,几乎是无时无刻都在纠正着他人的错误,这份工作竟养成魏子伸下意识从对中找错的坏习惯,说白一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他总是多管间事地去看不惯别人的生活。 免洗筷该怎么拆开?布丁盖子舔不舔?养乐多插不插吸管? 只要走在街上,他肯定就能立刻找到一大堆不顺眼的事物,分明与他无关,却总像是芒刺一般扎着他。 那感觉真难受,魏子伸知道自己鸡婆,却管不了,索性就不出门了。 若要将这种坏习惯推託于「职业病」,那也是说不过去的,魏子伸想,一切应该归咎于自己的个性,自己本来就讨人厌的这种烂个性。 仔细想想,同学们会说他令人毛骨悚然,似乎并不是太超过的形容,连魏子伸回想起来都想称讚一句恰如其分。 客厅传来走动的声音。 魏子伸正准备将钢笔收进抽屉里,空无一人的客厅却忽然传来了动静。 那是有人在走动的、几不可闻的声音。 由于客厅地上铺了特殊木质地板,所以当有人在上头移动时,会出现特别的沙沙声,虽然轻微,却格外招耳。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魏子伸装作若无其事地将钢笔收起,实则专注在客厅传来的动静。 沙沙、沙沙。 有人在走动。 他该出去看吗? 是鬼吗? 还是母亲?是母亲来看他了吗? 脑中的思绪杂乱无章,魏子伸甚至拼不起完整的主意,无处安放的双手在桌上重复将纸张对折再对折。 然后声音不见了。 对折纸张的动作也瞬间停止,魏子伸的大脑总算能对自己下达命令。 站起来,衝到房间门口,什么都不要看,然后把门锁起来。 感觉自己全身都做好准备之后,魏子伸迅速完成大脑的指令,只能说迅速,不能说确实。 因为他偷看了。 就在衝向门口的那一段路,魏子伸的视线直直往客厅扫过去,客厅没有开灯,窗帘也是拉上的,外头的霓虹灯被窗帘遮挡,照不进来,只依稀带进一点微光。 在那微光之中,站着一个人。 只看一眼,魏子伸迅速反手锁上门,呼吸变得急促且凌乱。 跟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他常常在家里看到,黑暗之中站着模糊的人影,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站在光所触及不到的范围之内,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客厅看到的,只有一次,是在魏子伸趴在地上捡东西时看到的。 在床底下。 魏子伸那时候吓得直接尿了出来,尿液的味道充斥整个房间,害他被晚归的父亲责罚了一顿。 还好父亲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尿在房间里,因为他并不想再去回想那个躲在床底下的人。 好像就是从那次之后,魏子伸的人生再也不允许床底的存在。 扯远了。 魏子伸只是想表达,自己好像又看得到鬼了。 意识到这件事使他辗转难眠,尤其在入夜之后,他有好几次想出去上厕所却又不敢。他整夜都在挣扎,究竟是直接尿在房间里好,还是开门之后被吓尿在房间里好。 幸好最后尿意的问题并没有干扰他一整夜,他便怀着不安的心,模模糊糊地睡着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