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哑了声,抬眼见他低垂的睫毛上落了一点雪絮,随着眼睫微微颤动,润成一点湿湿的雾。连他冷肃寡淡的表情也变得氤氲。 雪沫子拂过鬓边,点点纷纷扰人。伤口已经结成狰狞的疤,其实就算适才被薛勤强行拉扯过,也并不觉得多么痛楚。可被他用这样的眸光瞧着,那伤处仿佛又有了感觉,丝丝缕缕泛起莫名的疼。轻柔的雪籽落在嫩白的手腕上,化成细小的一滴水点,他用温热的指尖抹去。顾倾一颗心绷成勒紧的弦,连呼吸也跟着压抑。 薛晟短暂松开她的手腕,取出袖里一尘不染的丝绢,轻裹住她尚未完全消去的疤痕。 这一刻气氛刚刚好,风轻雪静,良辰美景。 好像什么都不必说,不必想。 他小心抚平丝绢挽成的结,轻柔将碧色的袖子理回原样。 相握的手松开,掌心温热的触感被空荡幽凉取代。手腕上挽着的丝绢沁着微微的寒。顾倾轻抿住唇,目送男人转身走远。 ** 顾倾回到屋内时,大夫人已被杨氏扶着回去自己的院子里休息,眼看除夕的这场欢聚将散,老太太坐在炕上,脸上也显出几分疲态。 又哄闹了一会儿,兄弟几人陆续回来,聚在屋子里陪老太太用了点心和汤饮。 “莫都拘在这儿了,”薛老太太开了口,“趁天没黑透,跟你们媳妇儿回自己院子里守岁去。” 林氏早盼着她提这一句,抬眼去瞧薛晟。 他支颐坐在椅子里,纹丝未动。半阖着眼皮,手上漫不经心把玩一只白瓷盏。三、六夫妇率先告辞离开,就连薛诚也站了起来。 薛诚明显发觉,自家五弟正在走神。刚才大伙儿陪老太太说话凑趣,他便一语未发。老太太问起他年休这段时间的打算,他甚至恍惚了一瞬才开口答问。 薛诚瞭了眼对面,一脸焦急的林氏,和她身后那个垂头不语、面容平静小通房,暗自摇摇头,笑了。 他背过手拽住薛晟的袖子,悄悄提了他一把。 林氏见薛晟终于起身,忙跟着站起,还未来得及说出告辞离去的话,就见屋外一个婢女匆匆走进来,禀道:“老太太,雁歌适才来传话,说陈留王府上的长史杨大人有急事要求见五爷。” 这种日子前来求见,自然是为着极紧要的大事了。薛老太太郑重道:“既如此,老五你快些去吧,莫耽搁了王爷的正事。” 薛晟叠手行礼道“是”。对面,林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薛诚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心道这杨长史来得倒是巧。 ** 酉时三刻,伯府各处都悬起了橙红的灯笼。深暗的灰蓝色天幕下,一排排灯影交互辉映,满园的喜庆兴旺。 林氏站在窗前,已经瞧了许久的景。 她换了身新衣,找春喜楼手艺最好的大师傅亲手裁的衣裙。嫣红浓紫,华美妩媚。头面是最时兴的样式,衬着白皙明艳的脸庞,何等俏丽多娇。她还正处在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好年华,每日悉心保养精心打扮,可是又有谁来欣赏呢,不过是日复一日,对影自怜罢了。 她早已不敢奢求他能主动回眸看一看自己,可在这样的佳节,难道做一做样子也不能够吗? 屋外,忍冬提只小包袱进了院子,在廊下和半夏打招呼。今日是除夕,按照旧例,房里的婢女们可轮番休息半日,白日里半夏和顾倾留在伯府,胡萍和忍冬清早就各自告假回了家。 他们都是林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林家做仆役。只有顾倾没有亲人,往年便是得空,也不知该往哪去。她干娘邓婆子性情古怪,又有自己的丈夫亲人,顾倾不敢轻易去叨扰,往年这个时候,就与别院其他落单的婢女婆子们一块儿说话作伴。 忍冬回后院罩房时,顾倾正在房里梳妆,平素她最是疏于打扮,穿的是几年前的旧衣,发式也是最普通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老气横秋,没一点女孩子该有的娇俏。自打被指给薛晟做通房,老太太、大夫人都各赏了几件新衣裳,她今儿选了件桃红色对襟褙子,白色绣花百褶裙,长发在头顶挽成云鬟,清新明丽,灿若芙蕖。 忍冬托腮坐在案前,望着她的侧脸忍不住叹息,“我要是五爷,说什么都要立你做姨娘,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你?” 顾倾笑了下,“别吹捧我了,不过是不常穿这种衣裳,你瞧着新鲜罢了。” 窗外传来一阵笑,一个年轻的圆脸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