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仇人,也是缘分嘛。” 朱南羡又转回脸盯着天幕,懒得再理他。 沈奚看他这副样子,轻飘飘道:“我知道你在想甚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却无法把握命运?觉得自己贵为皇子却连一个想保护的人也保护不了?是不是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却无计可施。朱十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白活了?” 他这一番话如同利刃,一路劈风斩浪地砍到朱南羡心上。 朱南羡扣紧五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字。 沈奚四两拨千斤道:“你想知道为甚么吗?” 朱南羡眸色一伤,喉结上下动了动,哑声问道:“为甚么?” 沈奚道:“纵然你救了他,但也是你让他置于险境。你贵为殿下,却没有无上的权力,你甚至生于长于这无上权力的荫蔽之下,你的身后注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你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有人将遮住你既定路线的树桠连根拔去,你的庇护,对微不足道的人而言,反而是一把双刃剑。所以你若真想保护谁,不然你足够强,不然他足够强,否则在此之前,爱而远之,未必不是一种保全。” 朱南羡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 沈奚挑眉道:“还不明白?这么说吧,七殿下小时候有只猫,白绒绒的,很通人性,你记得吗?” 朱南羡点点头。 “后来有一日,那白猫病了,七殿下为此着急了一日,没有去翰林进学,当日夜里,他母妃就命人当着他的面,把那只猫活生生地剥皮杀了。” 朱南羡眼神黯淡下来,终于似有所悟。 沈奚道:“十三殿下,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甚么道理吗?” 朱南羡问:“甚么道理?” 沈奚一本正经地盯着他,说道:“这事儿就告诉我们,在这深宫之中,养猫不如养鸟,养鸟不如斗蛐蛐儿,古今百代君王,数万皇子,爱斗蛐蛐儿的多了去,因玩物丧志杀猫诛鸟有之,可你听过灭蛐蛐儿的吗?”然后他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殿下,微臣新得了一只蛐蛐儿,起名‘虎将军’,一对长须威风得紧,看你如此郁结难解,不如微臣将它进献给你吧?” 朱南羡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十七。” 端立在一旁生怕他十三哥想不通自行了断的朱十七连忙道:“在呢在呢。” 朱南羡道:“把雄威刀拿来,本皇兄今日非得剁了这姓沈的王八蛋!” 苏晋一路跟着柳朝明回都察院。 长风过境,这一场蓄意已久的急雨终于在薄暝时分落下,天一下就暗了,连晚霞都来不及附于云端。 方才朱悯达以自己做筹码的一番人命买卖,苏晋怎会瞧不明白。 事到如今,却是说甚么都仿佛都不应该了。说谢吗?谢字太轻,以后都不要说了。说些别的?可心中负债累累,实难再开口。 柳朝明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她锁眉深思,轻声问了句:“在想甚么?” 夜雨风灯,映在柳朝明眼底化作深深浅浅的光,苏晋抬眸看他,轻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她转头看向廊外浸在水幕里的夜色,淡淡道:“我在想,这场雨,何时才能过去。” 柳朝明也转头望向这夜中雨,似是不经意道:“风雨不歇,但能得一人同舟,也是幸甚。” 然后他顿了一顿:“苏时雨,本官有句话想问你。” 忽然而来的急风裹挟着水星子吹迷了苏晋的眼,纷乱的雨滴仿佛被搅开一个豁口,竟能拨云窥见星光。 而柳朝明的话,也是被这风送入耳畔。 “你可愿来都察院,从此跟着本官,做一名拨乱反正,守心如一的御史。” -------------------------------------------------------------------------------- 作者有话要说: 沈奚 字 青樾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