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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皇帝竟是个如此坚决的人啊……为了剪除薄氏羽翼,他真的连生身母亲都能舍弃么?

    孙小言只觉一阵心寒,“可是梁太后……”

    “朕好不容易废了薄宵。”顾渊的话音冰凉,眸光冷定,“今日朝议你看见了,大司马是与朕同行止的。薄氏家业太大,盘根错节,若有乱象,必由内起。”

    孙小言并没能想太明白,只是心中仍感到不能确信:“可是梁太后当初为陛下受了那么多苦,陛下……”

    “孙小言啊,”顾渊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往后靠在了车栏上,“如若你是朕,你能怎样做?”

    孙小言挠了挠头,蓦然间灵光一闪:“陛下,还有城阳君女,陛下忘了?”

    顾渊皱眉,“她?”

    孙小言道:“陛下让她向太皇太后说说情?”

    顾渊眸光一亮,忽然直起了身子,扬声对车仆道:“改道,去增成殿!”

    寒儿往内室里探了探脑袋,见薄暖还在绣那一枚山玄玉的绦带,想了想,又蹩了回去。

    然而薄暖已注意到她,“何事?”

    寒儿不得不犹疑着走了进来,手中攥着一卷竹简,薄暖抬眼,“那是什么?”

    寒儿低声道:“这是,这是奴婢在长秋殿看到的……”

    “什么?”薄暖吃了一惊,“你居然拿太后的东西?”

    “不,不是的!”寒儿微白的脸上全是失措的惶急,“这是文充仪的遗物……寒儿看了一眼,竟然是,是抄来的……”

    “抄来的什么?”薄暖走上前,突然劈手夺下那册书,哗啦啦抖开一看,面色陡变,“起居注?!”

    寒儿怯怯地点了点头,“奴婢也不是随意拿的……但这起居注实在关系重大,奴婢生怕旁人拿它来陷害婕妤……”她呜咽一声哭了出来,“幸亏张令没有搜奴婢的身,好歹让奴婢给带回来了,只不知道太后是不是还留了别的抄本……”

    薄暖的手指痉挛地卷着竹简,指甲陷进了尖利的竹缝中,她犹是不甘,犹是一字字读着上面淡无波澜的记述——

    大正元年五月十三丁未,纳薄婕妤宜言殿。无幸。

    一个又一个“无幸”闯进她的眼里来。内官本没必要记得如此详细,但整夜整夜地歇宿在后妃宫中却无所进御,这实在是稀世罕见的事情。她只觉眼前都是黑的,好像是那墨迹并未干透,全都湿漉漉地披了下来,脏,而且冷。

    “婕妤……”寒儿哭道,“陛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待您?奴婢真没有想到……您专房独宠快一年了,怎么会……”

    “哗啦”一声,那一册禁中起居注被扔在了地上。薄暖抬起苍白的脸,慢慢地道:“你还记不记得,文充仪物故之前,宫中有什么传言?”

    寒儿怔了一怔,“奴婢记得……宫中传言陛下和婕妤伉俪情深,而且……还是文充仪处传出的话。”寒儿声音微窒,“奴婢还记得文充仪是遭了奴婢的玩笑……”

    “你好好想想。”薄暖的声音是凉的,“她既然看过了这起居注,为何不趁机大做文章,反而要放话说我与陛下感情甚笃?”

    寒儿摇了摇头,“奴婢想不明白。难道文充仪并未看过?”

    薄暖淡淡道:“她若不曾看过,难道还有人会帮她抄写这样机密的东西?只要拿她生前文字一比对,便知这是她自己抄的!”

    寒儿惊诧,“这——”

    “我现在只关心一桩事情。”薄暖转身,揽紧了衣襟,慢慢地道,“太皇太后,是不是已经看过了这一册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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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增成殿中住了好几位没有独立宫舍的充仪,官通报皇帝驾到,一众女子都惊吓得不知所为,只见那少年皇帝冷着脸直往里头走,薄烟连脂粉都不及施,便在门口跪迎天子。

    “陛下长生无极。”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挠人的柳絮,娇媚,是真正的女人的声音。顾渊迈步而入,见房中光线阴暗,陈设倒是雅洁,居中摆了一张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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