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这一回出行,大半细软都带上了,依旧是一行十辆大车。罗老安人自乘一辆,韩燕娘带着女儿们乘一辆,贺成章就与张老先生一辆车。三个乳母并洪姨娘一辆车,捎带着绿萼。宋婆子带着个小丫头在老安人车上伺候着,其余仆妇一辆车。又有一辆车,给随行的男仆们歇脚。其余便都是装载的细软了。 贺瑶芳怀里揣着手炉子,被韩燕娘裹在张狼皮褥子里,褥子里还放了个汤婆子,整个人暖烘烘的。韩燕娘还是觉得她无精打采的,柔声哄她:“下雪了多好看呐,等到了前面驿站里头,咱们赏雪呗。我小的时候,爹娘也带我赏雪来。到了后来,可再没赏雪的心情啦。” 贺丽芳奇道:“为什么?” 韩燕娘给她也扯扯皮褥子,嘱咐她拿好了手炉子,不要叫火星子燎了皮子浪费了东西,才说:“烦心的事儿多啊。我幼年丧父,愁吃的都来不急,哪里还有心情管别的?”这么一想,现在这日子,烦是烦了些儿,这丈夫面是面了些,对她还说,还算是出了苦海了的,“我现在过得,还真是不错了。总得知足啊……我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哪能想到还有要卖力气养活母亲的时候呢……光靠爹,也太不牢靠了……” 贺丽芳见这继母眼神儿也飘了,手上也停了,出神儿想事情去了,心里也生出一些淡淡的惆怅来,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妹妹却十分明白继母的心,世事无常,令人叹息。打起精神来,贺瑶芳挤出丝笑来,正待要说:【总要自己不放弃,才会有好日子。】 韩燕娘揉揉她们的脑袋:“记好了,哪怕遇着再难的事儿,你们自己也得挺住了。自己都挺不住,就熬不过有好日子的时候了。我要不尽力侍奉母亲,谁个说我是孝顺能干?哪能叫保媒的人说给你们家来使奴唤婢?” 贺瑶芳深以为然,心里觉得与这继母更亲近了几分。贺丽芳道:“太太现在只管安坐,且有福享呢。爹做了官了,俊哥将来出息更大,自然要孝敬父母的。” 韩燕娘笑道:“那我就等着啦。” 娘儿仨倒是一路说笑,韩燕娘年轻,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些游戏,翻个花绳儿,讲个故事,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候。每到一地,却又得迅速下车,看贺敬文命宋平取了文书,住进驿馆里,她便要安置房舍的分配,关照老老小小的饮食,一路竟不出错,颇得上下欢心。 仆役因其痛快,不像老安人繁琐纠结,也不象贺敬文甩手不管还要嫌做得不好。老安人等因其妥当周到,都觉顺心。一路行来,竟比在家里那几个月还能得人爱敬。便是宋婆子,在京里时,韩燕娘总觉得她叫“太太”时有些皮笑肉不笑,等出了直隶地界儿,这婆子的声儿已经掺了丝蜜了。 原本以为这已经是这次行程最大的收获了,万没想到一行人踏进楚王封地没多久,就来了一件更令人对韩燕娘刮目相看的事情。 他们遇到流寇了。 彼时正值寒冬,贺敬文的说法是:“快些赶路,到了宁乡好过年。”因走得急,也就没留神四周,等听到一阵呜哩哇啦的时候,十几号饿饮服已经冲到车前边儿了。也有两个执砍刀的,余者皆举着木棍。上来先砍翻了贺敬文坐车的车夫,接着便配合默契,认准了,要不把车夫砍了,要不将人一棍打到车底。 贺敬文从车窗里滚了出来,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将车窗的棂子都撑破了。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面说:“我是朝廷命官!”一面滚去罗老安人的车边儿上要救他老娘。 贺丽芳胆子虽大,也吓得不轻,拽着她妹妹往角落里缩,一面跟韩燕娘说:“你干嘛呢?一块儿扯皮褥子盖身上。” 贺瑶芳咬牙道:“把细软拿出来丢到外面,要他们抢去!娘会驾车么?往前冲,驿馆不远了。” 韩燕娘却颇为镇定,先将姐妹俩盖好了,顺手捞起拨木炭的火筷子,撩开帘子就捅翻了一个才将车夫打下车的流寇。 前太妃太妃她姐:=囗=!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我的后娘是位女壮士# 接下来就瞅着韩燕娘真大杀四方,捅翻了一个流寇,抢了他手里的木棍,虎虎生风地抽飞了一个要砍贺敬文的匪首,还不忘吼丈夫:“将咱们的人集中在一处!我看不过这么多的来!” 再把儿子从车里拖出来,跟女儿扔作一堆。流寇大冷天的出来抢,也是饿得极了的,见个女人出来拦着他们发财,很快被激怒了。很于是丢下旁人,来要先弄死她。 有韩燕娘吸引火力,其他人得以喘息,也有仆妇惜命跑了的,也有留下来的。张老先生定了神儿,戳一下贺敬文,将他吓得小小叫了一声。张老先生黑线地出主意:“快,将人集起来,帮太太呐!他们人少,赶紧的!叫个女人面在前面做甚?咱们这里壮丁也有六、七个了,瞅准了,逮着一个人往死里打!打死换下一个!” 前太妃抱着姐姐、靠着哥哥,欲哭无泪:我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呗! ☆、第41章 形势比人强 流寇袭来的时候,罗老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