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袖中取出玉簪,放在棋盘上,“公主,这是贺你生辰的礼。” 李述垂眼去看那根血玉簪,沈孝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想劝她,“我明日就走了,有些话你或许不爱听,可我还是想对你说。政治上一昧往上冲,并不是好事。这三年我不在你身边,你尽量收敛一下,权势太过,恩宠太盛并不是好事,因为这样就将自己摆在了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太过显眼,就容易出错。如果可以,我反而建议你藏拙,顺着这件事也沉下去,避府不出,等我回来。否则我怕东宫会嫉恨你,皇上也容易利用你。” 李述安静地坐在罗汉榻上,垂眼看着那根簪子,一时之间不说话。室内非常安静,竟有一种温馨的氛围。 这是他们俩的最后一面,沈孝想,三年里他就要靠着这一眼印象让自己坚持下去。如果只是记得她冷淡的侧脸,让他怎么能熬的过去。 沈孝朝李述走了一步,伸出手去想要去握住她的肩,想要将她揽在怀里。可李述却好似被蛇咬了一般,直接将他的手打开。她噌一声就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想要避开沈孝的怀。却因动作太急,不小心将榻上小几都撞在了地上。 那玉簪就直直地跌在了毯子上,李述一退,没留意,竟然就直直地踩了上去。 玉碎的声音该是清脆的,可因被她踩在脚下,埋在毯里,声音反而显得非常沉闷。 李述一愣,连忙退了一步,低头一看,那簪子已经被她踩成了两半。 沈孝低下头,愣愣地看着地上。血玉簪,与宣城红毯融为一体,落在地上若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见的。 沈孝朝李述的方向走了一步,半跪在地上,低下头去将簪子捡了起来。 浑然一体的血玉簪,骤然就这么断成了两半,断口处锋利,伸手去摸,仿佛能将肌肤都割破。 他挑了很多礼,最终才挑中了这根簪子。这还是他亲手磨的,因为技术不好,所以没有雕花纹,但他也觉得比经过玉匠人的手要来的诚心。 他弃了一生所求的权势地位,末了的结果,就是这么一根被摔碎的簪子。 沈孝只觉得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李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沈孝已经站了起来,他就站在李述面前,可却没有直视李述的眼睛,反而去她发间搜寻那根金钗。 他沉默的看了她片刻,忽然道,“李述,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话仿佛一记闷棍,李述当时就听得脸色一白。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看错你了。 李述的唇颤了颤,想要说什么,可沈孝却径直略过她,就往门外走去。 “沈孝。” 李述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沈孝的身体立刻停住了,可却没有转过身来。他脊背绷得很紧,右手紧紧握着,手心里透出一点玉簪的尾巴,仿佛一点血迹。 李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一盘死局,他们俩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就注定不能携手。 他很好,只是她配不上他。 李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我的合作就到这里吧。” 沈孝还是紧绷地站着,没有做出任何回复,他只是右手将玉簪握得更紧,努力让自己不要回头。 他迈出门槛,下了楼梯。 沈孝没有看到,身后李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青碧色的袍子消失在楼梯口,再也看不见。 可她还是睁大了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向楼梯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看一眼少一眼,此后二人相隔千山万水,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千思万念。 看一眼少一眼。 诸事保重。 李述在心里说。 * 次日。 朱雀门外,天刚亮沈孝就牵马出了城,可站在城门口,却牵着马没有动弹,就这么一直等到了辰时。 因要赶路,他便穿了身家常衣服,一身灰色布袍,恍惚间又是当初进京赶考的样子。 彼时进京,意气风发,觉得天下都在他手中。如今却为了一桩痴念,甘愿将天下都让出去。 可没有人看重他这腔痴念,甚至都没有人来送他。 也是,一个从六品的县令,怎么配得上平阳公主亲自来送呢? 沈孝摸了摸袖中端成两半的玉簪,他到底还在奢望什么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