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忍再忍到忍无可忍时,长盛帝方下定决心铲除扬州司马这一块毒廇,钦点王善叔出京,孟焕之亦同前往。他两人便如江流中官船,乘风破浪要做那急先锋,身家性命就在此一战之中。 临出门时,瞒着妻子,孟焕之写好休书并附上房产田舍过继文书,亲自交到四舅兄手中,倘若他有个闪失,可保得妻儿周全。他不忍心告诉她,就怕她在家中提心吊胆。 事到临头,孟焕之还是遵从本心,违背当日在祖母面前应下的承诺,对不起妻儿。他身上流着祖父的血,骨子里天生带着执拗和孤傲,蛰伏多年只为一次出击,无论成败,修远无悔。 ****** 知言浑然不知已被人暗中休了,等太医为她诊出喜脉,便急不可耐提笔写信向孟焕之报喜。 意儿守在娘亲身边寸步不离,不时拿小胖手摸着知画的肚子相问:“娘亲,妹妹什么时候生出来?” 他见过四舅母挺着大肚子,前几天小表妹出生后,依稀有几分明白小宝宝是从何处来的。 后来知言也传出喜信,偶尔问意儿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意儿总是神情笃定要小妹妹,最好是像月儿一样好玩,惹得知言开心不已。 “小妹妹要到冬天才能到咱们家来,到时候爹爹也该回来了,叫他成天呆在家中,陪着意儿和小妹妹好不好?” 知言写完信,拿了封蜡封好信口,对着意儿笑着说。 意儿扑扇、扑扇眼睛,卖力地点头,他见娘亲站起来要往走,学着外祖父的腔调:“不可,娘亲只能呆在屋里。” 奶声奶气的童音逗乐了屋内其他人,秦枫不在家,意儿帮着外祖父管着知言,严密监督她的行为,小面孔板得方正,一字一顿全是外祖父素日说过的话。 知言轻叹一口气,故作无奈道:“那好吧,娘亲不出去,意儿可要陪着娘亲。” 意儿露着小白牙笑着点头,拉了娘亲的手坐下,缠着她讲好听的故事。娘亲讲的故事和别人的不一样,意儿总是很纳闷。 “娘亲,公主为什么要吃雪?” 知言无语,“公主不吃雪,她叫白雪公主。” “哦,吃雪的白公主,肚肚会疼。” 意儿捧着肚子脸上挂着痛苦的表情,下雪的时候,他和成儿哥哥出去玩,偷偷抓了雪团塞到嘴里,后来小肚肚变得冰凉,好疼好疼。爹爹说不能偷着吃雪,会生病。 自个给自个挖坑,知言心血来潮想起来讲一则童话故事,意儿天天追着问,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势头。她正愁怎么不着痕迹圆转过来,可巧来了救星——知画出门才回府,瞧过弟媳和侄女后,到知言房里看望她们娘儿俩。 意儿见了姨母,乖巧地喊一声:“四姨母。” 知画摸摸小外甥的头顶,面上全是温柔之色,搂了意儿在怀中说起正事:“钱大家约我今天见面,倒被你猜中,她自称身子骨不如以前,想让我替她给京中的贵女授课。” 几日前,钱大家下了贴子邀知画过府一叙,大家心中都纳闷。她们姐妹出嫁后只在逢年过节时,才派人给授业恩师的送节礼。钱大家素日独来独往,不喜别人登她门上搅扰,收礼都懒得收,每每提前放出话,府里不接待外客。 说起来,钱大家和知画倒有几分渊源,做为苏元成的表姨母,知画的苏元成的婚事就是她暗中促成,可如今知画和苏家了断关系,她更没理由找和知画套近乎。 知言当时只是顺口一说,听后也是惊奇:“四姐应下了?” 知画垂眸给意儿整理衣襟,轻摇头:“我要和父亲和大伯商议后再做决定,再者还不知道祖父能不能容得下让我出去抛头露面。” 她能安然留在秦家已是祖父开恩特许,知画不敢再妄想其他。 知言却觉是有几分可行,唯一不足在于钱大家时常要到大明宫中为公主们授课,出入掖廷与天富贵胄打交道,大明宫华丽的外表下掩藏着肮脏和阴谋,知画若踏进便等同于涉足险境。 想到此处,她提议道:“宫外头那几家,譬如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及其几个公侯府都可去得,唯独不能应下宫里的差事,那地方最没意思。” 知画颔首赞同,望着屋外目光悠远,娓娓道出:“我才气不及钱大家,更比不上她慧心知变通,世间像她那样人再难寻出第二个。” 两姐妹对视一眼,咽下后面的话各自在心底回味。钱大家和天子之间的暧昧京中人尽皆知,名噪一时的才女终生未嫁,游走在禁庭和权贵家中,始终不肯做天子禁脔。 钱大家有隐退的心思,是否在传递另一个讯息,长盛帝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