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有文官的派系,军中也有几股势力并存,单就江北来说,英国公府排第一,宁远侯府居第二,定远侯赵家屈居第三。 宁远侯府不是没想着当军中舵首,百年前也与英国公府明争暗斗,两败俱伤。现如今两家相辅相成,英国公府有宁远侯相助以得以坐稳老大的位置,反之,宁远侯府正因为与英国公府交好才能壮大声势。 如同数年前,老英国公提携宁远侯一般,宁远侯也手把手教着张盛应对军中杂务。行军打仗光不能靠排兵布阵,军情、士气、粮草......等等缺一不可,最重要审时度势,选择在有利的时机出兵抢得先机。 张盛挠着头,先回首看一眼孟焕之,见对方轻摇头不予回应,支吾半晌才开口:“既然来了怎么也要痛痛快快厮杀一回。” 在场众人全都笑了,孟焕之眼中现出赞许之色,不出所料,张盛真是天生的武将,全任直觉行事,活说得粗鲁直白,却也是正道。 对流寇或剿或招安,先把他们打痛了再论下一步该如何走。 “好!”宁远侯也有此意,痛快下令,点了先锋,择在三日后出兵。 张盛急眼,抓往宁远侯发令箭的手,瓮声瓮气道:“为何不让我做先锋?” “现在我等身在何处?”宁远侯正色问道。 “军中营帐。” “军中又该如何行事?” “军令如山,令出不改。”张盛讷讷地收回自己的手,眼睁睁看着别人当了先锋争头功。 晋豫地势并不险要,又宁远侯带着京中精锐之师出征,大军一路上憋了许多闲气腌臜事,正想找个泄愤的地儿。士气高涨,初战大捷,抓了几个小头领回来。 那厢许多原籍晋豫的军士伪装成平民,四处散播流言,道朝廷只治首犯,从犯若自首可以即往不咎,每人还能领五十斤口粮回家云云。 草根平民若真有一口饭吃,也不过被逼得揭竿起义,全都有根有家,没人愿意在深山老林当一辈子土匪,子孙后代也见不得光。听见朝廷意向,山上的匪众不免有些动摇,苦于被头领压制不能下山投靠。 又大军围山整整十五天,其间不计其数的匪众被饿死,为争一口干粮起内讧火并,混乱之间有人砍了匪首的头。草台班子全都鸟兽散,纷涌下山缴械投降。 最大的山头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其余观望的小山头或抵挡了几日,或直接伏首称臣,事情出人意料地顺当。 不费一兵一卒打赢了仗,一下子多出来万余张嘴,可是难住了宁远侯。他心中有个隐约的想法,可不可行尚在两说,得找个人商议一回。 ******* 孟焕之来到中军帐,甫一进门便听见一声亲切的称呼:“侄婿,快坐。”他了然一笑,看来,宁远侯私下里论公事,掩人耳目。 “姑丈。”孟焕之也随之改了称呼,行过揖礼,坐在宁远侯对面。 军中吃食简陋,一大盘切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瓮上好的竹叶青,启开泥封清香扑鼻而来,色泽金中带绿,澄净透明。 “好酒!”孟焕之由衷赞叹,于酒并不贪,却能品尝出各地名酒,闻香识味,定是宁远侯珍藏多年的宝贝,可见对方下了血本。 “有些年头了,原本想......” 宁远侯兴致勃勃的话头嘎然而止,原本想次女出嫁时招待贵客,他有生之年再是没有那一天。他的女儿背负义烈郡主的虚名躺在阴冷的地下,算了,多想不宜。 孟焕之岔过话题,“乔家大表哥年轻有为,总有一天会踏平鞑靼建功立业。” 领兵到北境抵御外敌是乔家上下共同的心愿,宁远侯举杯谢过侄婿的善意。 几句客套后,言归正传,提起军中关押着的上万名流匪,当中做奸犯科者为极少数,这帮人倒还好说,其余人等该何去何从? 全砍了,不可能,激起民愤过大。全放了,几个月后又都变成流民,重走旧路打家劫舍。全养着,更不可能,军粮本就紧缺,现在都是军士们从口中挤出粮食养着他们。一日两日还好说,时间长了,军士们生出怨气,倘若与流匪起了争执,万万人关押在一处,后果不堪设想。 孟焕之心中有了想法,宁远侯也有定论,他们两人要论的是君心,剿寇成功事情已成一半,妥善安置好匪众才是另一半。 宁远侯行事谨慎小心,只为图谋来年北境用兵时,他能带着儿子上阵,纵马杀敌,亲自为女儿报仇。 “收编,北边将来会用得上。” 孟焕之不愿做故弄玄虚之举,如同他此回来并不是为了扬名立万,只须在恰当的时候的做合适的事,每一步行事都经过深思熟虑。 宁远侯略愕然,在京中听过的素日传闻及经过相处几个月的了解,侄婿都以深不可测示人,今日答得干脆实出他所料。朝中大臣都传言,孟翰林最懂君心,现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当真是圣意所向?姑且信一回。 “我也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