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法喀生死未卜,因为是他听说猎场外围有罕见的白鹿,突发奇想带人去了并不在原本围猎范围之内的林子。 因为……法喀是为了替他挡住袭来的狼王受的伤。 臣子护驾,是应尽之责,可他与敏若相伴多年,与法喀亦是多年君臣君子之交,此刻要面对敏若,他心内竟升起了微如烟尘的愧疚。 敏若很快入帐中来,一打帘子,闻到扑鼻的血腥味,她脸色似乎都白了一白。 “皇上,瑞初——”她抱住跑来的女儿,慌乱地上下摸了摸女儿身上,确认女儿平安无事。 一路走来,多年宫廷生活经历已让她最大程度地静下心来找回理智。尤其踏进这座营帐,她心里所有的焦急担忧都被无形中的一座山沉沉压在最底下。 头脑分外地清楚。 胡乱确认过瑞初并未受伤,敏若快步走到康熙身前,眼中满满都是焦急不安,“皇上?” 见她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着,满心满眼的担忧,康熙心里一松,又有些熨帖,握住她的手,道:“朕无事,你放心。” “那法喀呢?”敏若猛地又转头,好像忽然想起来还有第三个人没见到,于是四下查看。 她的目光很快锁定了屏风后、理论上这间帐子里的内寝,康熙心里一沉,拉住她道:“你先别急,也莫要慌神,太医们正在给法喀疗伤。” 敏若快步向屏风后走去,康熙连忙跟上,过去便见她扶着一旁的柱子,目光落在榻上血淋淋的法喀身上,死死咬着唇,眼眶中眼泪汹涌夺眶而出却未泄出一丝哭声,眼中浓厚的哀伤似乎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乌云,一看到那双眼睛,便能被那片阴霾捂得窒息。 那一瞬间,他看见在他身边挺拔了二十年整、永远从容不迫的那竿青竹弯了腰。 康熙心里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握紧她的手。 敏若哭得瘫软在康熙怀里,康熙轻抚她的脊背作为安抚,凑近了听到敏若口中喃喃的声音,“才九年,才好好地过了九年啊皇上……” 她哭得声音发颤,饶是帝王无情,也非铁石心肠,康熙心里怎会好受? 他不顾那些礼教规矩,将敏若紧紧搂住,安抚道:“会没事的,法喀会没事的,这小子打小就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也不知是单纯地在劝敏若,还是同时也在安慰他自己。 瑞初鲜少见到敏若如此脆弱的模样,一下的揪心慌乱之后,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应该。 额娘心性坚韧,遇到天大的事也只会越挫越勇,何况如今舅舅伤势虽凶虽险,却没有最坏的消息传出来,额娘不应该是这般痛苦绝望的模样。 额娘从来不是如此脆弱的人,也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瑞初忽然冷静下来,但还是走过去抱紧了敏若。 无论舅舅的伤究竟有没有性命之忧,但伤势险重是她亲眼所见,额娘这会心里绝对也不好受。 要论安慰额娘,还是得看她! 瑞初使劲挤了挤,康熙被挤得挪了半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看无辜的、眼里挂着泪珠儿埋首在敏若怀里的闺女,又觉着应该是闺女太过担忧,一不小心碰到他。 唉。 康熙揽住娘俩,眼睛落在隔间里头,看着榻上生死未卜的人,眼中也有些忧色。 好在法喀真如康熙所说的那般 “命大 ”,伤势虽然凶险,却还是挺了过来。 只是伤口深,难免感染。太医也说只怕夜里发热,若不能及时退热,此次便险。 敏若前些年带领庄子上那些大夫把土方子大蒜素也折腾了出来,她做不出青霉素来,大蒜素将就着也能用,在这个时代,也是消炎的一把好手了。 一经问世,又是广受关注,那年打准噶尔,大面积运用在军队中,广受好评的同时,也算是捞了重伤的法喀的半条命回来。 这年月,受伤之后一时没死不算挺过去了,伤后发热才最难熬。消炎的药物就是战场上最稀缺珍贵的。 当年大蒜素能把法喀从同时受枪伤、箭伤的境地捞回来,如今不过遇到野狼,在狼爪和惊马的马蹄下受了伤,同样也能把他再捞回来一次。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