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樽没有避开枕头,任由他落在脚上,扫了殿内的人一眼,又补充了两个字。 “足够。” “呵呵呵……”喉咙呼噜着,洪泰帝笑了,“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够猖狂!” 赵樽眉头微蹙,一字一字低沉有力,“父皇,在这乾清宫里,有你的大内侍卫,有你的禁军,有你的锦衣卫,人数比儿臣多。但儿臣做事,从无遗漏,一旦兵戎相见,这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饶是有京畿大营在外,也阻不了我——”说到此,他顿了顿,又抿唇道,“南有陈景数十万大军,随时可以入京助我勤王,北有陈大牛领辽东兵马攻入山海关,直捣京师……天下之局如此,父皇以为我与赵绵泽谁会赢?” “勤王,勤王?”洪泰帝呵呵直笑,“你勤的哪个王?” 说罢,他的手猛然指向赵构,“是他吗?老二,你可是要这天下。” “儿臣……”赵构退了一步,看向赵樽,终是把心一横,“儿臣以为,比绵泽更能担当大任。” 洪泰帝瞪住他,气得浑身发颤。 “疯了,你简直疯了!” 他高高地扬起手,好一会儿,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老十九,你也疯了!” 在洪泰帝冷厉的斥责声里,赵樽没有回应,他只是慢慢地走上前去,一步一步逼近了他的病榻,目光凛冽而执意,带着一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坚持,低沉着嗓子再一次道。 “父皇,请下旨,改立皇帝。” “荒唐!你敢逼朕?” 洪泰帝看着面前的儿子,从指尖到脚尖,一寸一寸冰凉无比。 “你不是曾经说过,只要那个女人?其他别无所求?” 他的手指向的是,一直混在“十天干”里的夏初七。 从进入内殿开始,夏初七一个字也没有说,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她没有想到洪泰帝的眼力会这般好,在这样多的人里,在这样乱的局面下,还能准确无误的认出她,并且指出她来。 她上前一步,掠过他熟悉的面容,恭顺地行礼。 “楚七叩见太上皇。” 冷笑一声,洪泰帝并未应他,只是看着赵樽。 “告诉朕,是也不是?” 赵樽目光一眯,战甲冰冷,声音也凉,“是。除了她,别无所求。” 洪泰帝瞳孔狠狠一缩,目光在他与夏初七身上审视着,突然咳笑了,“即便他弑你父,辱你母,你也要她,也要这般维护她?” 他一字字如同针尖,穿心入肺,瞧得夏初七心里骤然一冷。尤其被赵樽冰棱子似的目光一扫,那一种泛寒的冷意便从脊背上窜上来,蔓延了全身。洪泰帝没有说错,当日赵樽在阴山过世,她回京之后,满脸仇恨,确实没有想过要放掉这个老皇帝。御景苑里老皇帝出事,看上去是夏问秋惹的祸,其实致使洪泰帝倒地的茶水,是她捣的鬼。她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他倒下去时,脑袋会磕在石凳上,一昏睡就是一年。 被赵樽看着,她是紧张的。 “孝”这个字儿,在赵十九那是最有体现。 她知道,哪怕洪泰帝逼他如斯,他也不可能会弑父。 如此,他也不会允许她弑他的父吧? 突如其来的变化,引得殿内人纷纷吸气。听了洪泰帝的话,赵绵泽愣住了,赵构与赵楷也愣了,就连赵樽也是许久都没有吭声儿。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致使洪泰帝昏睡,皇帝易人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夏初七的脸上。 但她不在意别人会怎么看,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赵十九,看着他的表情,微攥的掌心捏出了汗来,一时间,心乱如麻。那时是老皇帝要杀她,她也只是为了自保。她对老皇帝没有愧,可他毕竟是赵樽的亲爹,他会怎么想?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