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住他,声音幽然。 “十九皇叔,你曾问过朕一句话……” 他没有说完,赵樽蹙了一下眉,停下脚步。 “在皇祖母的坤宁宫外,你说,有所得,必有所失。鱼与熊掌,从来都不可兼得,只能选一个……”在摇曳的灯火里,赵绵泽的面孔忽明忽暗,考虑了好一会,才问,“皇叔还记得吗?” “不记得。”赵樽回过头来,缓缓看着他,一双锐眸在冷幽的灯火下,带着一种森然的凉意,竟是令人不可直视。 “这样的话,不像臣说的。” 轻“哦”一声,赵绵泽笑问,“何意?” 赵樽看着他,忽地展颜一笑。 “男儿顶天立地,鱼与熊掌,自然都要。” 他说得随意,淡然潇洒,赵绵泽心里一惧,也带着笑,像与他讨论的仅仅只是风月情事,而非江山与女人的选择。 “朕受教了。” 赵樽伫足不动,身姿高冷,如在云淡。 “告辞!” 正心殿里灯火一直未灭。 赵绵泽一人独座良久,慢慢起身去推开了窗。今夜的天空一片漆黑,不见月色。更深了,这一个代表大晏至高权力的皇城,在夜幕下冷寂如水,一层淡淡的光晕,照不透那些宫阙楼台,红墙碧瓦,徐徐的夜风里,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般的不真切。 “孤家寡人。” 四个字,他淡淡道来,又是一笑。 怪不得皇帝都被叫着孤家寡人…… 除了他自己,身边还有谁? 何承安入殿,欠着身子走近他的身侧,按照规矩端来一个放了宫中妃嫔的名牌的银盘,呈在他面前。 “陛下,该翻牌子了。” 赵绵泽回头,看着那银盘,笑着揉了揉额头,眸底流露出一抹厌烦,猛地一挥袖便把银盘掀翻。 “朕今晚去楚茨殿!” “陛下……?”何承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一句,“自皇后娘娘离宫后,楚茨殿里未有人居住。” “朕知。” 赵绵泽已大步走在了前面。 踏着细碎的月光,他知道自己后悔了。 为什么为初就那般放她离开了呢? 哪怕能见上她一面,哪怕听她损几句,哪怕她日日都嘲笑他,又有何妨?她的话或许尖酸刻薄,可那些话,总比他日复一日听得那些层出不穷的阿谀逢迎来得中听吧? 江山与女人,到底选哪一个。 此时此刻,若有机会让他选,他想:他会选她。 这万里锦绣再繁华,却困死了他的一生,如同一个精巧繁复却终身不得出的笼子。哪里有与她快意江湖,轻歌牧马自在快活? 想到这个,他心里一软,进入楚茨殿的步子更轻。 何承安懂事的点上了烛火。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屏风边上,想到她临走前那一晚,她双眉紧蹙的睡在床里,他就躺在床边上的样子。 她那会儿一脸都是不自在,像是恨不得把他撵走,偏生又害怕把他得罪了,一直强忍着情绪,那小脸上的表情,时阴,时晴,时嗔,时怨,足有半个时辰,变幻不停,可哪怕呵欠连天,她仍固执得不肯离去。 他一直看着书,其实心思未在书上。 由始至终,他都是瞄着她的。 由始至终,他都在心猿意马。 可直到他狼狈地去净房沐浴,心里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会逼迫她就范。说到底,他是不忍她痛苦的。 他在床沿上坐下来,拉过一角被子,盖在腿上,就如那晚一般,拿一本书来,脊背轻靠在床头,在一抹灯火的幽光中,陷入了一个人的冥思。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