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嗯”一声,夏初七想了想,又道,“你可以告诉阿记,陛下如今的身子,用药不可过猛,应是……长期调教为要。” 晴岚应了一声,去了。随着她脚步声的消息,殿内好一阵儿没有了声音。直到甲一略带嘲意的声音传来,“我以为你已是不管不顾的,不曾想,你仍是放不下。” “我是好人。”她说。 甲一难得的低笑一声,“好人不会做噩梦。” “滚!” 一个字说完,帐子里的人再没有了声音。 甲一隔着一层看不穿的帐子,默默不语地端坐在门边上,静静看了她一会,终是慢慢地别开视线,目光落在那一盏昏黄的烛火上,看那火舌舔舐着屋子陈设的光影,看那鎏金的屏风,看那精致盆栽,慢慢的抱住了头,一张脸上淡淡的轮廓陷入了阴影里,刀刻一般深邃莫测。 无人看见,他紧攥的拳头。 更无人知晓,他握紧的掌心,亦是一片汗湿。 ~ 乾清宫。 一日一夜的不眠不休,嘈杂依旧。 一个皇帝的生命维系着太多的权与利的纷争。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令整个朝野上下都震动了。皇太孙“封城门、锁消息”的做法,得到了朝中众臣的一致赞同。可皇太孙明显包庇太孙妃的行为,也引起了一些老臣的不满。 御景亭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详情。 皇帝为什么要约太孙妃前往御景亭?夏问秋为什么可以翻过那高高的宫墙来惊了圣驾?到底谁告诉她御景亭里有皇帝还有夏楚,是谁拿了刀给她?个中隐情令人私下猜测不已。 但这些事情,比起昏迷不醒的皇帝来,都是小事。 一个九五之尊的存在,在于国家安定与朝堂平衡。 一个皇帝倒下了,有可能会让庙堂格局重新洗牌。 这件事才是关系到整个大晏的命运,关系到臣工命运的大事,与他们的未来息息相关。今日是洪泰二十七年四月十九。亥时,雷声更密,雨还未落下。乾清宫中,久病在家的宗人令秦王赵构,湘王赵栋,安王赵枢,小公爷元祐,朝中的三公九卿,都是一夜未眠,全部守在乾清宫的正殿里。 内殿里,太医院十余名太医正在倾力抢救。躺在明黄的龙榻上,皇帝面色苍白,头上缠着药布,身上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可青紫的嘴唇上仍是没有半丝血色,憔悴的样子,再不见昔日的英雄模样。 外殿里,一群热泪盈眶的臣子和儿孙们,吁声叹息,小声议论,更有甚者,有人压抑不住的伏地大哭,如丧考妣一般。而乾清宫的大门外,宫中妃嫔亦是闻讯赶来,哭声阵阵,将整个乾清宫衬得哀风森森。 “陛下旷世之才,德厚流光,不曾想遭此厄运,真是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啦……”老臣们的议论声,唏嘘一地。 赵绵泽负着手走来走去,不时看着内殿的门,目光深沉晦暗。 “劈啪——” 又一道雷声炸过头脑,有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正在这时,帘子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长须老太医走了过来,撩起袍角,往地上一跪。 “殿下……老臣无能……” 赵绵泽目光一沉,慌忙问道:“鲁太医,情况如何?” 鲁兴国是洪泰帝的专司太医,被赵绵泽一呵,胡子微微一颤,语气极是迟缓,声音喑哑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垂死之人,“殿下,万岁爷脉微而伏,虚而涩,皆为……绝脉也。臣观其面色,其耳目及额已是青色,绝脉者,命不过三日。幸而先前有太孙妃及时施针,或可保得一命,但恐苏醒无望矣。” 绝脉又称死脉,太医为了避讳皇帝之疾,说得极是隐晦,可“不过三日”这样的言词,也是惊了一殿的人。鲁兴国又道,他的诊断是十来位太医商议的定案,非他一人这般以为。 一众人都僵住了身子。 可保一命,苏醒无望……几个字如雷震耳。 赵绵泽目光倏地一红,上前两步,一把揪住鲁兴国的领口,狠狠咬牙,“鲁太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