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谋不轨之罪诛了严大人九族,京中以朋党罪被牵连的朝臣勋贵数不胜数,宣国公府被封,爵位被褫夺,全家除了我和惟弟,无一人生还。” 小姑娘软软甜甜的声音响在安静的书房里,但越是声音甜软,宣国公听起来就越心惊肉跳。 女儿每一字每一句里都是扑面而来的血腥与残酷,他呼吸急促,心口急跳,几乎不能自已。 “无一人生还……”他低声喃喃。 宣国公府就算再人丁寥落,也有百十来口人,结果在女儿的梦里,最终只剩她和二房的阿惟,这是何等惨状? 没了家没了依靠之后,他的宝贝女儿和侄子前路坎坷,又该何去何从? 他忍着满腔欲呕的冲动,强迫自己别再想下去,一双眼睛因为过度充-血显得猩红可怖。 花费了许久功夫才平息心绪,他看着安静诉说自己噩梦内容的女儿,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茫然与害怕。 “恬恬,”他叫着女儿的乳名,伸出了手,“让父亲抱抱。” 苏怡安顺从的偎进父亲怀里,埋着头不再说话。 宣国公紧紧抱着女儿,温热娇小的身体信任依赖的靠在他怀里,让一切动荡惊惧逐渐消失。 对于女儿有关噩梦的诉说,他自始至终不曾质疑什么,不提苏家先祖中曾经有经历过神鬼玄异之事的记载,单是炎朝立国之初,就有方外高人出手助姬家平定天下。 因此,炎朝上至勋贵宗室,下至平民百姓,对于神鬼玄异都是敬畏的,宣国公尤甚。 父亲离世前一个月,女儿哭着吵着要吃凉州的胡瓜与窨饼,本以为是小姑娘难得的任性,费心也就费心吧,谁知道等东西从西北一路送进京城时,父亲身体陡然垮了下去,临终前,突然说想吃胡瓜与窨饼。 在父亲床榻前,女儿抱着切好的胡瓜与新鲜出炉的窨饼,喂父亲一口,自己吃一口,一老一少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就这样,他们送走了父亲,女儿在那之后大病了一场,好久才缓过来。 正是因此,宣国公对待女儿诉说的噩梦内容才认真又郑重,即便这些噩梦内容只是小姑娘梦里的胡思乱想与光怪陆离,他也会认真倾听并对待。 更别提,那些内容是何等的可怖与惊惧…… “恬恬,除了这些,你梦里还有其他内容吗?”他轻声询问女儿。 苏怡安摇头,“没有了,父亲,我记得的只有这些。” 重新回到自己十岁的时候,苏怡安是记得所有发生的一切的,但她并未说太多,只是假借噩梦的名义将覆灭苏家的根源尽数告知了父亲,更多的,她不会说,也不会提。 只要躲过苏家的大劫,再有问题也不会糟糕到哪儿去,更甚者,就算没了爵位与家财,只要亲人俱在,一切也都还有转圜余地。 她只希望家人平安康健,至于其他,不会过多强求。 贪心是没有好下场的,崔洵曾经这么对她说过,虽然他所作所为无一不昭示着贪得无厌这四个字。 想到崔洵,她犹豫了下,轻轻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父亲,还有一件事。” “什么?”宣国公声音放柔,恨不得化为春风。 “在梦里,有个哥哥帮了我。”苏怡安为“哥哥”这个词牙酸了一瞬,但还是坚持着说了出来,“我记得他叫崔洵。” “崔洵?”宣国公对这个名字显然是有印象的,略微一想,就记了起来,“明远侯府崔侯爷的长子崔洵?” 苏怡安点头,“他们家和我们家一样。” 一样什么? 无非是一样的家破人亡,只留两三个孩子逃出生天传承血脉。 宣国公叹口气,抚着女儿的包包头温声抚-慰,“别担心,你说的父亲都相信,父亲会好好努力,保护咱们家和崔洵哥哥。” 就冲着梦里崔洵对女儿的帮助,宣国公都会努力拉拔明远侯府一把。 虽说很多东西不会透露分毫,但该给的善意与帮助他绝不会吝啬。 “谢谢父亲。”苏怡安低声道。 “我是你父亲,和我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