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定时辰,有一些穿白大褂的男人女人进进出出,给他喂奶、喂水、换洗污秽的衣物,他还会被带去给那个差点和护士抢孩子的男人抱,房间里还有一名女子,褚襄艰难地推论得出——这是他母亲。 新世界的父母捧着小小的、安静的小孩儿,如同捧着一件珍宝,如果褚襄现在能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的话,他会听见他爸高声宣布:“我要为他写诗,我要歌颂这个纯洁美丽的生命!” ……呸,长大后的褚襄和任何一个本土叛逆少年一样,吐槽自己老爸过于酸溜溜的现代诗歌。 他父亲是一个诗人,母亲是个摇滚乐队的键盘手,他父亲有一大半的诗都在描绘他母亲演出时的风采,但褚襄长到四五岁、不会再在公共场合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状况之后,他父亲抱着他去过一次母亲的音乐会……怎么说呢,你们开心就好。 褚襄痛苦地捂着耳朵,再度找回了濒死的恐惧感,他妈那个重金属摇滚实在是一种精神攻击,台下各种欢呼的小青年,画着浓厚的黑眼线、深紫色的嘴唇,鼻子上能打一排环,耳朵上吊着至少两厘米的大尖牙,他妈在台上穿着热辣皮短裙,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踩电门一样蹦跳着弹琴。 ——这个世界的艺术真可怕!!! “你的妈妈就是我生命里最旺盛的火焰!她燃烧,她快要把我烧焦,我的内心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炙烤——” 褚襄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把沉浸在艺术世界里的诗人锁回自己书房,防止他荼毒家里唯一一个正常人。 ……等等,褚襄关门的手一顿,片刻后垂头丧气地跑去和扫地机器人蹲在了一起。 “我可是‘穿越’来的,说实话,我才最不正常吧?”他一边说,一边戳了一下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举起天线,卖萌:“亲爱的小主人,您需要萌萌为您打扫哪里?” 这就是褚襄在新世界的家了,明媚温暖的家,一对儿搞另类艺术的父母——是的,褚襄十几岁后对世界的了解更加全面,才终于知道,即便是在新世界,他那火辣的夜场女王母亲、写酸诗情歌的父亲,也并不是大众艺术的主流。 不过,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褚襄对周边事物的接受能力非常快,他充满热情,到处探索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比如,他还是婴儿时就被头上飞过的飞行器吓了一大跳,等长到四五岁,能拿动扳手了,实在忍无可忍,领着家里的扫地机器人,去车库把他爸刚买的飞车拆了。 拆完有点做贼心虚,又努力拼了回去,但不幸多了好几个零部件。 后果很惨,他的诗人父亲当场诗兴大发,热情赞美了自己儿子探索世界、学习机械科学的好奇心,声称“幼小的孩童在他梦幻的小世界里,散发着懵懂无畏的好奇心,开始了他与世界的第一次交锋”,酸得褚襄牙齿打颤,他父亲还写了散文诗发表去了网上,褚襄现在也不知道点赞喊好的那帮人什么心态。 第二天,褚襄的床头多了一大堆儿童科普向的机械理论书籍。 以至于后来,星际舰队的褚舰长对机械理论与动力学也有相当深刻的见解,他除了是一名优秀指挥官,甚至持有星舰学院曲速动力工程系的学士学位,真是感谢他写酸诗的爹,以及,永远铭记并深刻缅怀那辆价格不菲、性能卓越、外观酷炫、但报废在自家车库的私家飞车。 少年褚襄身上有挥洒不完的活力——谁死过一次后都不会再安安分分宅着再等死了吧?更何况,他发现这个世界有他无法形容的东西,最初褚襄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在图书馆看历史书,看文明演进的过程,看政治哲学理论,他很快能够从理论层面区分两个世界的巨大差异,但对于一个真正生活在这两个世界的人,活生生的人,他的心理有着理论远远不能描述的情绪。 非要说的话,就是每次午夜梦回,都会觉得鼻尖酸涩,心中激荡难平。 他坐在中学的班级,各个知名学院的、来自各个科系的教授站在台上,眉飞色舞地宣讲自己的专业,试图吸引更多的年轻人进入这个领域,辅导老师时常关心一下学生们喜欢什么,将来想做什么,琳琅满目的选项晃得褚襄头晕,但他身边的本土少年毫无异常,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们永远不必经历被世道逼迫得毫无选择的人生。 所以褚襄悄悄擦了擦眼泪,然后愉快地挂掉了自己的所有文科课程。 ——开玩笑,之前靠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混饭吃,混到最后让人扔进了水塘喂鱼,就算没有对文学产生什么心理阴影,最起码腻味也是真腻味了啊! 他不是学校唯一挂掉文科课程的,不能说挂科,因为高中的课程不算挂,但是老师还是会找你谈话就是了。他瞧见了另外一位年轻勇士,这位年轻勇士站在老师办公室里,比褚襄还毫无悔意。 “我一听见诗词我就头疼,真的,我头疼就会忍不住撞墙,这是自残,我觉得很严重,为了自我保护,我必须远离让我心里难过的东西。”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