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被一个暗影吓一跳,险些没叫出声来。 赵祁慎无声无息坐在床沿,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她,那眼神说不出的幽怨。 她定晴看清楚人,嘿嘿朝他一笑:“醒晚了,没能伺候您更衣。” 不想他一只手就伸过来,在她嘴角摸了下,她愣了愣。赵祁慎捻了捻再干燥不过的指头,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站起身就往外头走了。 顾锦芙坐在被窝里,没闹懂他那是什么意思,出神一会,下榻找出自己的宦官服去更衣梳妆。末了还得找来火盆处理自己的东西,然后从暗门出去,把灰都埋到隐蔽的树下。 昨儿一场雨后,天空被洗刷得一片蔚蓝。顾锦芙拍了拍手,把土踩结实,抬头看明亮的天空长长吁出一气。 外头司膳房的小太监们正往这儿送早膳,她听到动静,忙不跌再暗中到内寝。走出里间的时候见到赵祁慎一早就伏案写什么,一改前些日子的懒惰。 她要顾着外头,安静从他面前去,等早膳都妥当,才转身回来请他上桌。 宫里的日子其实天天都是按步就班的,他进宫来又用谁都不习惯,连带给她身上又多担了活儿。 原本那些应该是李望和其它太监干的事,变成她每天睁眼就要开始为他打算,吃喝拉撒,说是奶妈子不为过。再还有本职工作,内司监的折子,陪着议政,成天琢磨那些大臣的心眼是好是歹。 顾锦芙觉得自己是真辛苦,可是她心里有个盼头,就盼着能在外廷找到当年父亲案子的蛛丝马迹,觉得再辛苦也要撑下去。 这不刚用过膳,外廷那些大臣就又来了,她默默同情赵祁慎一把,觉得他过得确实也没有在建兴舒坦。这么想着,心里头也平衡一些了,起码有人陪着她一块儿吃苦头。 在他见大臣的时候,她回了内衙门一趟。李望正提溜着一个小太监骂,屋里候令的众人低眉顺眼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望见她回来,倒是停止了骂人,却是阴阳怪气冷笑,说道:“魏掌印,后宫里头,不是香送错了,就是膳食分例不对。如今娘娘们都说是我们内监不用心当差。” 顾锦芙闻言淡淡看他一眼,撩了袍子坐到位置上,捧过小太监上的热茶才慢悠悠地说:“倒不是错了,先前已经跟李公公说过,朝廷连赋税都收不上来,陛下把自己的膳食和用度都缩减了,司设房司膳房那头总不能让后宫娘娘越过陛下去。” 李望自然是知道的,但他掌着总管事务,却被她分了权。如今后宫不满的是她这头,他才不会傻到去背锅,依旧皮笑肉不笑道:“这恐怕就得魏掌印去跟娘娘们再解释解释,如今司设司膳都不归我管了。” 顾锦芙听他第一句就知道后面什么等着她,她微微一笑:“自然。” 不就是去解释几句,她跑刘太后刘皇后那里就够了,上回赵祁慎把刘太后逼得不敢再造次,这次事关国库,刘太后是个聪明的就不会有意见。 她担了这差,李望心里总算满意一点儿,觉得自己也算是争回一口气,压了回魏锦。他也端起茶,正要送到嘴边,却又听到她说:“如此,还请李公公回避一下,我要议事了。” 正得意的李望脸色霎时铁青,捧着茶的手尴尬停在那里,茶送不送嘴里都不是。最终还是没喝一口,一拂袖走了! 下头的承笔太监几人都摸摸鼻子,这东风西风的打架,压来压去的,他们闭紧嘴看就是了。 顾锦芙昨儿没管事,处理积在一块儿的事务后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她抱着一堆折子回乾清宫,才上了台阶便看到笔直站在那儿的郑元青。风吹得他袍摆簌簌作响。 她想起来自己那天没去赴约,倒也不心虚,目不斜视再往前走。 他却朝她走来:“魏公公。” 她就奇了,这人三番几次想做什么?想着脚下却没有停,不料他是直接伸手去拽了她胳膊。 她脚步停顿下来的时候,手里的折子落了一地。 “郑副使,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抬起下巴,冷冷看向他,是疏离与不耐。他一愣,没想到会弄掉她的折子,只好先蹲下身去拾,一本一本细心叠好再递给她。 顾锦芙没好气接过。两人相对而立,离得十分近,他垂眸望着她淡漠地面容,甚至近到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