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君药沉默,没有说出真相,以免打击师叔的一腔情怀。 下午的门诊紧锣密鼓地继续开展。 作为喜好浓油赤酱的江南小镇,枫渚镇消化系统疾病高发,而近年来全球普遍生育质量低迷,让男科和妇科的就诊数量也在逐年攀升。 余君药虽然逐渐开始承担起了一部份就诊患者,但与全天忙得不可开交的方鸾相比,还算清闲。 到接近四点时,她这里已经没有患者,方鸾师叔那里尚有两三人。 余君药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桂圆莲子茶,准备出诊室四处看看。 卫生院的设施都不算新,走廊上陈旧铁质靠椅被近期翻新过,在接近落日的光晕里有白色新漆特有的光泽。 除了输液厅里仍有不少患者和护士在忙碌,空荡的挂号大厅和诊室走廊已逐渐悄然无声,这座小小的卫生院,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或许正因如此,余君药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小小少女。 她看上去年级还不大,应该是读初中的年纪,身高在余君药下巴位置,穿学校校服和背书包,才刚刚放学。 小少女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犹豫地走到挂号窗口,距离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又停下脚步,在周围往复徘徊。 却迟迟没有挂号。 余君药瞧见她手中紧握的医保卡,在掌心勒出一道红痕,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你要挂号嘛?再过五分钟就要结束门诊了哦。” 小少女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一步,脸上神色紧张,过了半晌,才轻轻点头。 察觉她的局促,余君药不自觉放柔语气:“是自己身体不舒服嘛?爸爸妈妈呢?” 她有一双圆眼,瞳色很黑,怯生生看着余君药,用极轻地声音说:“我一个人。” 说完,她低下头,侧身避开余君药,像是逃离般往门口走。 余君药察觉到她的异常,犹豫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她拉住小少女的手:“需不需要我陪你,身体不好的话得看医生,是哪里不舒服呀?我们先挂号。” “我想看妇科。” 小少女的声音细弱蚊蝇,如果不是恰好四周寂静,余君药大约听不清。 余君药有些意外,回头对她笑了笑:“你看看我身上的工作牌,是哪个科室的?” 小少女一愣。 “是准备看中医妇科还是西医妇科?看中医的话挂完号可以直接去我诊室。” 小少女咬了咬唇,片刻后轻声说: “我想你给我看。” “好。” 余君药帮小少女挂了号,医保卡上显示她的名字叫周涵,十四岁。 她带周涵到自己诊室后阖上门,才问她具体是什么不舒服。 她的肤色偏黄,嘴唇亦有些发白,两颊和额上有少量痤疮,不知是否是紧张的缘故,说话声音微微颤抖: “我的月经已经持续一个月多了。” 余君药微微皱眉:“有告诉爸爸妈妈吗?” 周涵摇头:“我没有妈妈,也不敢跟爸爸说。” 余君药抬头看她,小少女已经眼眶红红,咬着唇似在隐忍。 她告诉周涵不要害怕:“身体不舒服要告诉爸爸的呀,是因为不好意思跟爸爸说吗?” 周涵轻轻点头,落下两行清泪。 没有母亲关怀和教导的小女孩,鼓起巨大勇气才敢独身放学后,来看这方面的疾病。 余君药拿起纸巾,为小少女擦拭湿成一片的双颊。 / 崔翕闻已经到达早上的停车位,给余君药发了微信尚未得到回应。 他等了片刻,选择下车进医院。 冬天的阳光到四点已经式微,颜色却灿烂得厉害。 医院外周的乔木修剪干净,只留下枝干过冬,因此可以穿透交错的树枝,隔着玻璃窗看到医院里面的光景。 崔翕闻一眼看到了一方小小窗内的余君药。 她微微俯身,掉落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侧脸,但单凭仪态和气质,他还是认出来了。 她正握着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白色纸巾,为一个看上去年纪还很小的女孩擦拭泪水。 置身室外,似乎也不怎么寒冷。崔翕闻没有再往医院里面走,安静地在原地驻足。 瞧她一点点让那个女孩止住了泪水,尔后又继续问诊。 他想,穿上白大褂的小余大夫还真是温柔多情。 第一次见到余君药,她也穿着白大褂。 当时崔翕闻已经对频频相看生了厌烦,爷爷奶奶为他挑选的人选很多,他其实并非个个直接回绝。 林林总总大约见过两三位,几乎都是前菜还没撤下,他便觉得索然无味。 并不是那些女生有什么令他不满意之处——都是精心教养出来的名门淑女,各方面都不会差的。 是他自己,或许是没有做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