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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才开口:“二哥,我是不是老了?”

    枯荣哈哈一笑:“你要是老,我岂不是成妖怪了。”见她神色忧郁,于是说:“我听人家说,怀了孕的女人情绪多变,果然是这个样子。”还没想出来解劝她的话,忽然听见寺院的钟声敲响,不禁欢喜起来:“该吃午饭了。”朝门外探身子,把沙弥叫过来:“我今天不去大殿吃饭了,把我和公主的斋饭送来。”小沙弥放下簸箕,搓搓手就跑了。

    送上来的斋饭是两碗米饭,一盘炒青菜,一盘鸡蛋炒蒜苗——这是为贵客准备的。两人坐在小圆桌前挥舞着筷子埋头苦吃。昭明吃过了饭,情绪很快转过来,宫女端着水盆进来服侍她洗了手和脸,她重新坐下,赞叹道:“我在家里吃什么都反胃,却偏偏喜欢吃这寺院里的斋饭。想必贵寺的厨师是极高妙的人物。”

    枯荣对这种只有丁点油水的饭菜厌烦至极,他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和脸,又顺带把亮闪闪的头皮也擦了一遍,抬手吩咐宫女收拾屋子里的残局。他从上午的高僧形象又堕落成了野和尚。

    “你要是喜欢,天天来,横竖庙里也不缺你一碗饭。”枯荣道。

    两个人坐下来安安静静地下棋,午后气温上升,枯荣转过脸张着大嘴打哈欠,眼皮子沉重地抬不起来,又不好说睡觉,因为昭明还在自己的禅房里。

    “小锦啊。”枯荣张大了嘴巴,后槽牙连带嗓子眼都露了出来,这个悠长的哈欠过后,他睁着湿润的眼睛,委婉地劝:“你这身体越来越不方便了,一趟一趟地往山上跑,万一有个闪失,整个寺庙的和尚也不够赔罪的。你要是喜欢礼佛,在家里建个佛堂岂不更好。”

    昭明手里捻着黑棋,眼睛盯着棋盘,半晌才说:“嫌我了?撵我走?”

    枯荣一个哈欠夭折,急急地闭上嘴巴,又干笑了一声:“哪能啊,我这是担心你。”

    昭明点点头:“行,那我以后不来了。”

    然后整个房间就沉默了,半晌“啪”地一声,昭明将棋子放下,平静地:“该你了。”

    枯荣捻着白棋,迟迟地不肯落下,却忽然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你和驸马,还是那个样子吗?”他瞧得出来昭明的婚后生活并不快乐。

    昭明却非常固执,甚至是负气地冷着一张脸:“我跟他挺好的。”

    枯荣慢慢地用棋子敲击黑色的沉香木棋盘,半晌才开口:“小锦,我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有些话,旁人不敢说,我为了你以后的安稳快乐,却是不得不说。你既然已经走错了一步,就要及早抽身,不要一步步错下去。”

    昭明沉着脸,却并没有发脾气,只是说:“我没有走错,人是我选的,路也是我要走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棋盘,低声说:“我输了。”

    枯荣把棋子哗啦哗啦地扫进小碗中,笑道:“游戏而已,输了再来一局就是。”把棋盘摆正,微微抬眼:“还来吗?”

    昭明揉了揉腰,扶着桌子站起来,皱眉道:“金锁,过来扶我。”丫鬟走过来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地在房间里走路。一阵晚风从外面吹进来。案桌上几张简陋的草稿纸被吹在地上。枯荣正要去收拾,昭明已经让丫鬟捡了起来,她自己拿着纸张站在窗口看,才瞧了几眼,就已经笑起来了。

    这些笔迹粗重稳健,自然是枯荣的了。他只是抄写了一些时下教坊里流行的曲子和词,无非是“梧桐更兼细雨”“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昭明笑得弯着腰揉肚子,又拍着桌子道:“二哥啊二哥,你这是做和尚呢,还是要当浪子?”

    枯荣急得满脸通红,待要上前去抢,又不敢贸然动手,只好含糊道:“不是我写的。”

    “这是你的笔迹,你还想抵赖?”

    “那个……我代人誊抄的,那个不能看,还给我!”

    昭明已经瞧见了一张很端正的信笺,上面字迹端正,想来是枯荣认真写成的,那上面的字却是这样: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昭明呆了一下,这诗词不是游戏,倒像是枯荣大师剖白的心迹。她有些尴尬地把信笺放下,心里很过意不去。枯荣不是自愿出家的,动了私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要是因此而嘲笑,就未免太刻薄了。

    她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笑道:“你抄写的这几首诗,都很好看。”

    枯荣绷着一张脸,很不耐烦地样子:“我都说了是胡乱写的,你喜欢的话就拿走。”

    昭明听了,果然捡了一张纸叠起来放在袖子里,作为临别时的纪念。要离开的时候,枯荣穿着一双草鞋,披着拖拖拉拉的僧袍,一直送到大门M.cOmIC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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