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本加厉寻觅各地美食,乃至飞到世界各地,从墨西哥老鼠到非洲白蚂蚁,尽入口腹。然而,他的舌尖日渐麻木,想是各种滋味杂陈,过于旺盛与激烈,在甜辣、酸麻、腥香、冰火之间,味蕾分裂,大脑皮层衰退……必须要有从未尝试过的美味,才能重新唤醒他舌尖。 差不多,去年今日,他从开发商的秘密圈子里,意外得知“夜宴”的存在。 这是一艘黄浦江上的游艇,本身就价值过亿。这艘船,每周只开一次,每次最多接待二十一位客人,而每张请柬价值人民币五十万元——超过“话痨”吃过的最贵的一餐。 并非什么人都可豪掷千金而上船,每位客人要经严格审核,通常都是vip会员,一亿资产是最低门槛。 首次踏上“夜宴”游艇,本欲享受一顿满汉全席,却被告知船上仅有三道菜。并且,每位上船的食客,只能选定其中第一道菜。若要吃到其他菜品,只能循序渐进,改天预约下周,甚至更往后的日期。刚要发飙,但看到其他客人,个个比他有钱,也都乖乖遵守规矩。他便想看看究竟是哪道菜,竟相当于如今的大学毕业生十年薪水。 第一道菜,芳名颇有金瓶梅遗风——美人掌。 此菜初看香艳,再看迷离,三看却甚为惊骇,做得如同人手,截至腕部,肤如羊脂,雪白粉嫩,精雕细刻,五指栩栩如生,想是二八妙龄少女。 服务生把此菜切成七份,放在他面前的,恰是一根无名指连接着小半截手掌。细细端详,幸好没从这根手指上发现戒痕——同时,其他六人已享受完美食,要么大呼过瘾,要么独自陶醉。 杜俊闭上眼睛,心底一横,夹起来放入嘴中。 不知是怎么做的,简直入口即化,却毫不油腻,而且没有骨头——这才让他安心。 他慢悠悠嚼了十分钟,将这价值五十万、七分之一的美人掌,全部吞入胃中。那一瞬间,仿佛十年那么长……想起崇明岛上,野河豚之夜,我的背影,独自远去,消失在海天茫茫的芦苇荡间。 当晚,大师兄杜俊,摆脱了多年的失眠症。 一夜无梦,自然醒,他预订了下周的第二道菜。 是夜,登上游艇,照旧排队。等到二组,叫号来到餐厅,七位食客坐定,服务生端上菜盘,居然是一对人的耳朵。 难以分出性别,看起来略微小些。耳廓很薄,几乎透光,分明,白皙。 菜单上的名字颇有古意——窗笼记。 我的朋友“话痨”博览群书,他知道在旧时文人笔下,“窗笼”乃是耳朵雅称。 这对耳朵被切为七份,他从容地将其放入嘴中。清蒸的,慢慢品味,全部咽入食道,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万物沉默如许,从未有过的宁静。 索性,闭上眼睛,进入一个空的世界。 等到离开游艇,杜俊才听到声音,却不再敢说话——仿佛有只耳朵,藏在胃中,偷听他的每句话。 第三周,他吃到了游艇“夜宴”的最后一道菜——舌尖。 餐盘里的舌头,异常新鲜地抽动,像刚被活杀的鱼,刮鱼鳞,去内脏,做成刺身。 当他用筷子夹起,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悲伤。泪水滑落,七分之一舌尖,送入唇齿之间。 舌尖与舌尖,缠绵,舌吻。 谁的舌尖? 那一夜,“话痨”总觉得这条舌头在向自己说话:“喂,兄弟,下一个就是你了。” 从此以后,每个周日,他都会登上游艇,轮番品尝这三道菜。 杜俊自觉这是人生最好的时光,吸食毒品般不可自拔…… 礼拜一,舌尖无数滋味,恍然羽化登仙,极乐世界。 礼拜二,略感寂寞,漫长宴席终结,高朋散尽,烛影销魂。 礼拜三,惝然若失,宅于家,茶不思,饭不想,纵使波多也枉然。 礼拜四,运气好在床上躺一天,运气不好就在街头挺尸。 礼拜五,无限想念两天后的夜宴,口水默默自嘴角淌出,智障状。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