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让风吹乱我的长发。 “爸爸死后,妈妈得了抑郁症,再没心思做医生了,提前病退回家。没过两年,她查出了乳癌。晚期。我十八岁那年,她死了。”出租车已开上东二环,“还想听下去吗?” “想。” “我妈刚下葬没几天,我从商业职校毕业,国营单位包分配,进了西单百货做营业员。不久,商场效益不好,三分之一员工下岗。我在家闲了一年多,花光所有积蓄,才重新出来找活干。呵呵,我干过各种工作,运货员、维修工、值班员、推销员。可是,每一样都不长久,最后凑了些钱,开起了出租车,那是五年前的事。” “说说你遇到过的有意思的事?或者——令人难忘的事?” 我怎么说得像个小学作文老师?抑或电视节目上的梦想观察员之类的装逼犯? 也许,我是在羡慕他。所谓作家,时常被迫地需要去寻找生活,而出租车司机们,每天就在生活之中。 “不值一提。” 其实,他是欲言又止,区区四字,千言万语。 “平常你也喜欢像这样跟乘客聊天吗?” “不,我从不跟乘客聊天,差不多一句话都不说,除非有人主动提问。” 对不起,别再说什么缘分,后背心要起鸡皮疙瘩了。 “冯唐”似乎听到了我的心里话,说:“今夜,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怎么了?” “与你无关。” 他让我吃了颗软钉子,好吧,这确实不是出租车司机的服务范围。职业习惯,我随口提了另一个问题:“那你现在爱读什么书?” “《凡人修仙传》《斗破苍穹》《庆余年》……你不是推销员吧?” “哦。” “你是哪的人?” “猜?” 我没有逗出租车司机玩的恶习惯。但,这哥们太令我着迷了。 “南方?但又不是很南,也许,靠东一些。” “上海。” “好地方啊。” “印象如何?” “呵呵,我还从没去过呢。小时候,去过几次天津,跟爸爸出去开会,爬过一回泰山,还有,对了,北戴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几年没出去玩过?” “除了拉活去天津河北,每次只能隔着车窗,远远看着光秃秃的野地,还有高速上成排的卡车,交通事故中烧焦了的车壳子,还有尸体。” “你最喜欢去哪儿?” “五年前,我刚开上出租车那会儿,有一次路过百花深处胡同,想起当年被玻璃砸伤,变成植物人的女同学就住那儿,便进去看了看。” “还在吗?” “百花深处胡同十九号丙,早成了大杂院,搭满违章建筑,住的大半是北漂。她家还在西厢房。十几年前,拿到我家的赔偿款后,她的父母离婚搬走了,听说是分别再婚,却把女儿留在这里。” “那么多年,你都没去看过她吗?” “我——害怕。” 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明白他的恐惧,真的。 “为什么,突然又不怕了?” “那天是我的三十岁生日。” “我懂了。” “小时候,每个生日,爸爸妈妈都会给我买奶油蛋糕,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而自从他们死后,我已经十多年没过过生日了。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生日礼物,哪怕只回头看一眼。” “说……说……说……下……去……” 我有些结巴了,我想。 “老宅,只剩下她的叔叔,我不敢自报家门,谎称是初中同学,代表同学会过来探望。” “他让你看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