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与黄克武想调配一艘五千吨级的拖轮,但有关部门认为现阶段资料太少,水文不明,派遣大船有点浪费,最后只批了这么一条又老又小的船。 这条船的编号是打捞08号,吨位只有一千吨,巡航航速二十节,最高航速二十五节。它的分类属于海事打捞船,但并不具备打捞功能,因为没有大型起吊设备,只在舰尾设置了一个抓斗。潜水配套设备在船上有那么几套,但不能进行水下电焊和水下切割作业。船上最值钱的一台设备,是瑞典产的海底主动声呐探测仪,用来搜寻沉船残骸。 换句话说,这次出海,我们只能进行沉船的定位和船内打捞工作,想把福公号整体捞起来,是绝无可能的。对此我挺无奈,不过这已是在仓促时间内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因为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日本人的考察船也已出海,再拖延下去就会被他们捷足先登。 打捞08号从上海出发,船上除了船员之外,还有我、药不是、方震、沈云琛和戴海燕,再就是一位水下考古专业的教授,叫林川,以及一名专业的潜水员。 方震能同行,让我安心不少。不知道这家伙的具体职务是什么,但他总是能充当各种协调员的角色,下到绍兴公安局,上到交通部和海军,没有他不能协调的部门。这次出海他能跟来,代表了有关部门的某种意志,至于是和什么有关的部门、哪种意志,我就真不知道了。 戴海燕是当初我答应好了的,不过沈云琛居然也跟来了,倒真出乎我的意料。海上条件艰苦,我本来不赞同老太太亲自舟车劳顿,沈云琛却笑眯眯地打开一个紫檀色的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摞木板。这摞木板都是乌木制成,一套十二份。 我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戴海燕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呀,牵星板!”我这才知道,这就是古人用来牵星定位的牵星板。 她淘来的这一套板子品相保存十分完好,上面的望准、分度、刻字都清晰得很,板子上下都留有一处微微凹下去的痕迹,这是测量时牵线留下的压痕。背面写着“大清雍正年制”以及“泉州”等字样,一看便知是雍正年间闽商的用具。 清代海禁严格,顺治、康熙两朝均实行南洋禁海令,片帆不准入海。到了雍正一朝,才废除此令,开放四个通商口岸,远洋贸易有了一个小小的回升,可到了乾隆登基,又彻底闭关,一闭就闭到了鸦片战争。这套牵星板,应该就是雍正废除南洋禁海令后,闽商为出海所制,十分有意义,它象征着中国古代最后一次拥抱海洋。 这套板子的价值,可不简单。它一整套均由乌木制成,打磨得光滑如镜,表皮呈黄褐色,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乌木又叫阴沉木,其实是木材在特定环境下碳化如石了。乌木材质紧实坚硬,不惧海风侵蚀,是充当航海仪器最好的材料。古董行有句话:“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可见其珍贵。这套乌木牵星板大小有十二块,可真是下了血本——不过话说回来,大洋风险重重,谁也不会在导航仪器上省钱。 清代航海技术衰退很厉害,到了近代,西方仪器纷纷进入中国。牵星技术逐渐失传,这牵星板流传下来的很少,在市面上十分罕见。也只有沈云琛这种青字门大佬,精通木器,才有门路弄来这么一套东西。 打捞08号上有现代导航设备,比牵星板要精确得多。不过毕竟坐标以古法写就,若能以古板作为验证,会更加准确。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我向沈云琛道谢,她笑道:“佛头案、《清明上河图》,两件大事我都没帮上你什么忙,这次若再没什么表示,以后真没脸去见刘老爷子了。”说到这里她眼珠一转,兴致更加高涨,“再说这沉船藏宝,是多好的话题啊。聂卫平在中日围棋擂台赛连胜七场,全国人民都开始学下围棋。倘若这次咱们满载而归,说不定全国人民都开始玩古董了呢。到时候咱们也拍部惊险电影,学《少林寺》,给中华鉴古学会宣传宣传,对发展将会是极大促进。” 我一阵苦笑,三言两语,这老太太又转到商业运作上去了,怪不得她非要跟来,原来真正的用意在这儿呢。 这套板子我还没焐热乎,立刻被戴海燕给收走了,她说难得有实物,可以借机研究一下用法。这姑娘上船以后,一直没怎么和人来往,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舱室内,要么就是独自站在船头,高举着板子不知在鼓捣什么。大家开始觉得奇怪,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如果我是一男的,你们就见怪不怪了对吧?”戴海燕有一次问我。我连忙说:“怎么会?”戴海燕耸耸肩:“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好像科研工作必须是男性干才正常似的。” 她指的是林川教授。林川教授是专门研究水下考古的,按照规定,这次出海考察只有他才有资格带队。虽然这船上五脉的人不少,但说起水下考古,人家才是专家。 林川教授跟黄克武很熟,这次也是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