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笑了,刚要谦虚几句,却听他话锋一转:“追求意境悠远是好事,寥寥数笔能现其境也算功力,不过本事没到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手指点着画纸的中下方,“这一片的留白过多了。” 阿妧听他这么一说,果然也觉得有些问题,耳朵微微发热,向他道:“是我技艺不精,让表哥见笑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确实很容易犯,我以前——”语声戛然而止,萧叡按在画纸上的手也一顿,转目见阿妧正圆睁着一双眼好奇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还是这个毛病,谈到画画他的话就格外多。手指在书案边缘摩挲两下,不再开口了。 火盆里的炭火已经燃烧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渐渐有些气闷,侍女脚步轻轻地走到窗前,把窗子打开。 “那要怎么修改呢?加点什么进去吗?”阿妧仰头问他。没有得到回答,便微垂下头来自己思索了。 她双手扶在案边,视线在书房里四处乱转寻找灵感。偶然间瞥向窗外,见天光渐暗,枯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就是这样一片昏暗蒙昧的色调里,忽然有一团雪白映入了眼帘。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通身白雪的小奶猫跃上了窗台,见阿妧向它望过来,便轻声喵呜一下,似乎是在跟她打招呼。 阿妧灵光一闪,抬手刚要去叫萧叡,转头却见他右手执着画笔,已经在作画了,于是将伸到半空的手收回,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看着。 等到萧叡搁笔,阿妧见他竟然在屋舍之前梅树之下添了两只猫儿,心里既感到惊喜,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甜蜜滋味,语气里不禁带了几丝兴奋:“方才我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跟表哥心有灵犀。” 萧叡低头看了片刻,似乎不是很满意地道:“许久没画,有些手生。” “不会啊,已经很好了。”阿妧能看出来这两只猫儿比她自己画的那部分是要好很多的,“岁朝是静物图,光是青山寒梅的话难免让人觉得冷冰冰的,加了猫儿就讨喜很多了,如此一来静中有动,又富有生活气息。”阿妧双目晶亮地看着她,“表哥真是太厉害了。” 倒不是夸张,阿妧知道他从军多年,是真的没有时间再执画笔,然而就算如此,方才的寥寥数笔依然显示出了功力,这样的天分和灵气确实让阿妧既佩服又羡慕。 萧叡看了下岁朝图左上方空着的地方,问道:“何人题诗?” 阿妧微笑着道:“我的字还可以,所以想自己写。” “是吗?我看看。”萧叡示意她提笔。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就只是一个很平常的询问,阿妧却存了几分显摆的心思。她擅书法,隶书写得尤其好,曾教过她的一个大家就曾赞她的字姿媚骨正,形态端圆。 阿妧站在萧叡原本的位置上,起先身姿笔挺的,那双灵慧的眼中略微含着几分思索,很快便俯身提笔,落墨如行云流水—— 寄语青山客,轻寒底用愁。 春风来不远,只在屋东头。 她特意填了一首质朴无华的诗,正好与画中的自然灵秀之景相契合。写完还没有搁笔,就满含期待地转头看向萧叡,等待对方的评价。 萧叡的回答依然很简洁,不过没有挑什么毛病,看了一下后便点点头:“挺好。” 得到肯定的阿妧心中更加雀跃,将笔放回到案上,重又看着萧叡,眨巴着眼睛道:“那等冬至那天我可以就画这幅图吗?”当然不全是为了投机取巧,阿妧是觉得这幅画对自己来说更有意义一些。 “可以,不过我不保证陛下会喜欢。”阿妧听见他道。 “为什么会不喜欢?”阿妧不解,“明明画得这么好。”她说完又认真地强调一遍,“表哥画得尤其好。” 萧叡没搭理她,转头看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掌上了灯。火盆里的炭火燃烧许久,最上层已经积了一层白灰,被侍女拿着火钳轻轻拨到一边,于是盆中的火苗重又明亮地跳动起来。 过了这么久。 “不早了,回去吧,你姑姑应当在等你。”萧叡语气轻淡地道。 经他提醒,阿妧也飞快地朝外面望了一下,有些吃惊地道:“都这么晚了?” 她想到萧叡一回来就在招呼她,再耽搁下去连晚膳都要误了,赶忙收拾好,仍像来时一样抱着画卷,随后走到书案的对面,很正式地向他道谢。 “今天多谢表哥。时辰不早,我就先告辞了,表哥早些歇息。” 他没有说话,屋子里就只有少女青稚又动听的声音,带着娇软的意味。 阿妧说完,见萧叡点了点头,便向他微一福身,很快便转身出了书房。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