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叶娘本来也是不肯领赏的。可当那管箫呈到眼前时,她的目光便再移不开了。她抬手轻轻摸了摸,着迷一般,几番犹豫之后,到底没能抗拒诱惑,将那箫轻轻拿在了手上,试了个音。那音色果然不凡,她欢喜得都有些脸红,屈膝向天子致谢。 天子的目光始终凝望着叶娘,待叶娘收下之后,才意味不明的瞟了淑妃一眼。淑妃脑中铮嗡一响,便想起了那句,“我身边的人你不能碰”。 ——那是元和元年,朝臣几番奏请之后,天子依旧不肯册立皇后,只封她为淑妃。她身为女人,不能反抗不能拒绝,却也卯足了力气要和他斗一斗,纵使不能翻盘也断然不肯让他舒舒服服的如愿。朝堂上僵持不下,后宫里便继续皮笑肉不笑的互相伤害。 他故意来向她耀威,偏偏要选她最亲信的人,偏偏是叶娘背叛了她。 叶娘显然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但大概并未意识到错得有多严重——她平日里确实太纵容她了。 十二公主满月宴。乳母们抱了公主出门,叶娘亲手为她梳头。 叶娘小心翼翼的,似是在寻找同她和解的时机。 她心里却冷沉,不知不觉便问道,“……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叶娘道,“想当一名乐司,每日里带着乐师舞女们编曲、跳舞……若有朝一日能在大典上演奏给百官、万民,于愿已足。” 淑妃道,“果然卑贱。”叶娘手上便一顿,淑妃回身将她推倒在席上,任她钗散髻乱,黑发铺了满地,“你以为教坊司是什么地方?教坊司里的女人是做什么的?你的父母没教过你吗”她撕开她的衣衫,揉着捏着掐着她身上羞于示人之处,恶毒的讽刺讲解着那些男人会如何龌龊的垂涎她,当她玩意儿似的蹂|躏她……她眼里的泪水、口中的哀求,不成章法的推拒越发激起她心底的暴戾和怨恨。直到叶娘再也忍受不住,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她才猛的醒悟过来。 叶娘拢着胸口无法自抑的哭泣着。 她茫然的看着自己扭曲丑陋的双手,颓然坐倒在地。 叶娘没有去寻死。这姑娘似乎天生就没有为什么事寻思的念头,也不知是不是万幸。 淑妃知道自己很后悔。后悔自己做了这么荒唐残忍的事,将对天子积压十几年的怨恨发泄到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身上。 可是,这又似乎是难以避免的。 她端了饭食推门进去,而后轻轻的反锁上。 叶娘受惊一般跪坐在角落里,手指紧紧抓着衣裙,指节都泛白了。 “过来吃一点吧。”她说,“别哭了,你眼睛再肿下去,殿里就要议论你是否心存怨恨了。” 叶娘没动。 她便接着说,“天子大赦,你父亲可以回京了,你知道吗?” 半晌,叶娘才嗫嚅道,“……她们说,涉永贞朝事者,不在赦免之列。” “你父亲的案子已重审了,和永贞朝事无关,已经免罪了。”叶娘终于稍稍动了动,抬眼看向了她。淑妃便给她斟了杯甜酒,道,“等你阿爹回来,你就出宫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不论是深宫之中,还是天子或者她的身旁,都不是叶娘该待的地方。 她不是皇后,许多事做起来并没那么便利。 为将叶娘放出宫去,少不得就要动用家中权势,先帮叶娘的父亲脱罪,才能免去叶娘的奴籍,而后再能讨论赦免她出宫的事。 一整套流程辗转走下来,就又到了八月底。所幸叶娘记吃不记打。知她为自己奔波,就苦楚惊恐不起来。待人接物虽比最初结识时拘束了许多,可至少目光还是明亮柔软的。于她便也不算太难熬。 依旧是九月重阳。 她散心回来,殿里侍女慌慌张张的迎上前,告诉她,天子同薛王吃酒,传信命叶娘过去吹箫助兴,叶娘等不到她……已经去了有一阵了。 她赶到时正碰见薛王以袖遮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她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