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四郎的心不由就揪起来,下意识喊了她的名字,“……云秀!” 她迟缓的回过神来,无星之夜般的眼眸里缓缓凝聚起光芒。 她看到了他。 一瞬间的清醒和安心后,便似有什么东西追过来一般,她意识到将发生什么,猛的抱住手臂蜷起身来,“——别过来!” 狂风骤起,风中似有刀剑斧钺,杀伐之声。她面露狰狞,眼眸赤红变色,似有獠牙突出,怒发如火上冲。她压抑着愤怒的咆哮,灵力如业火之鞭般伐挞着,却寻不到该受戮的罪人,便肆意鞭笞着所触及的一切。 ——是忿怒杀戮相。 她修行已成,却将要入魔了。 得唤醒她。 十四郎丢开雨伞,冲了过去。 她压抑着心魔,捂住脸上狰狞魔相,咆哮着,“——别过来!!!” 言语有灵。他耳膜被伐挞得生疼,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自耳中流出。狂风中无数刀刃劈砍在身上,他步履维艰,遍体鳞伤。 他依旧固执的逆风而上,身上衣衫破裂,露出当日她赠他护体的软甲——她曾笑称这是怕他被人刺杀,不想却最先用于抵御她的怒火。 他终于能触及到她的体温,便伸开手臂,用力的抱了上去。 她更猛烈的抗拒着,风中利刃自他背后接连袭来,软甲抵住了锋刃却消解不了叠加的力道。腥甜自喉间涌上来。 很疼,像是会死掉那么疼。这让十四郎感到恼火。 他抱住她,手指在她脊背的后心画着静心的符咒——他不知这究竟有没有用,在早些年他阿娘讲给他的故事里,它确实是有用的。可故事里那入魔的修士最终清醒过来时,他的妻子已死在他的怀里。于是他明明修为大成,却很多年都不能修成神仙。他一遍遍的辗转在凡尘中寻找妻子的转世,直到那转世的女人亲口告诉他,“你找的人不是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吗?”他吐血,大哭,而后大笑。这才终于看破红尘,羽化登仙了。 这是他阿娘给他讲的所有故事里,他最不喜欢的那个。 为什么要修仙啊?两个人一起忙忙碌碌圆圆满满的携手红尘,共同老去,顺其自然的先后或同时死去,而后各自投胎转世,在下一个轮回时幸运的不经意间重逢,按捺着心口的悸动,想“这个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看到她会这么欣喜”……不是比吐着血、大哭大笑的看破红尘要美满得多? 他绝对、绝对不要在这种糟糕透了的时机,因为这种意外同她分别。绝对不要她清醒过来后,看到的是因她的过错而濒死的人。这丁点儿都不感人。 他们互相答应过,要彼此一道修红尘。 十四郎便伏在她耳边,执拗撬开她被愤怒封闭的自我,将声音灌进去,“云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似是察觉到他胸口和指尖的温暖,血色稍稍自眼眸中褪去了。 她的心神随他的提问而动荡,眼中有明亮温暖的水光,终于能发出正常的人声,“阿淇……阿淇被人害了!” 她身上气息再度暴虐起来,可十四郎比她更严厉和果决的命令,“哭吧!” 她似是愣了一愣。 他将她按进自己怀中,“……你还没有为她哭过,对吗?” 她确实还没有为阿淇哭过。 她的悲痛同愤怒和悔恨交织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无法分辨——也或者是,她潜意识里觉着自己是不配为她哭的。若她能听到阿淇呼救的铃声,若她能及时赶回来,也许阿淇便不会…… “哭吧……”可十四郎更紧的抱住了她,轻轻的说道。 透过湿透了的冰冷的衣料,他们胸口贴着胸口,那如盛夏阳光一样暖和的体温已分辨不清究竟是谁的。 这温暖令人怠惰并且脆弱。 她张了张嘴,大哭着,却发不出声音。仿佛喉咙被钳住了一般。可当烫人的泪水自眼眶中滚落下来,她忽然便再也抑制不住,像个孩子般在他怀里仰着头痛哭起来。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