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弟弟都住在她那里。暂居期间,他领着弟弟整修房屋,包干家务;她则乐得清闲,下班回来就是放松逗狗。 根据画面中的动作判断,这应该是个饭后休憩的夜晚,她彼时在教老二握手。 “是啊,他那天拍了好多。” 以为她不记得,梁景明还真把手机贴过来,翻相册给她看。 狗和人一样,不聪明不要紧,怕的是不聪明又注意力分散,何况老二还是服从性相当低的柴犬。于是他一帧帧照片划过去,简直在回放万姿从到崩溃的全过程。 一开始,她还相当和风细雨,说着类似“老二乖,我们来握握手”;到后来堪比电闪雷鸣,表情痛苦得像在哀嚎:“握手!我是说手!手!” “这些是什么?” 翻着翻着,梁景明乱了顺序,万姿兴致正浓,忽然瞥见前面几张照片。 “哦,就平常随便拍的。” 同样一下下左右刷,可这次图像连贯得仿佛永无止境。 有她一边夹着手机跟客户沟通,一边挑眉对镜涂口红的样子;有她喝得微醺醉眼迷离,张开双臂要抱抱的样子;有她半夜心血来潮做点心,得意地朝他展示整盘烤蛋挞的样子;也有她转瞬被烫得把蛋挞全摔在地,一秒经历大喜大悲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些照片她都知道,但从没留意过有如此数不胜数。 原来岂止在海洋公园,生活的点点滴滴,日日夜夜,他一直在拍她。 “瞎拍这么多干什么。” 嘴上念叨着,万姿的目光不曾移开那相册。 “本来想洗出来,挂在家里……” 看了眼她,梁景明迟疑片刻:“但后来你说不要装饰,我就一直存着照片,没动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装饰了?” 然而比起万姿,梁景明似乎更莫名其妙,也更无辜。可他一向不会也不敢跟她辩论,只微睁着明亮眼眸,讷讷重复—— “真的……你说过的……” “你看。” 又划了几下旧手机屏幕,这次他点开了段视频。 显然还是万姿教狗握手时拍的,背景放着悠扬轻灵的法国香颂,场景仍是她家客厅,只不过一切都动起来了。 “你怎么回事?” 依旧是弟弟掌镜,记录下她皱着脸问梁景明。 他正从矮凳踩到沙发上,难为他这么高个人,动作已是敏捷又小心。但到底还是有点动静,柴犬老二立刻钻了空子,瞬间忘了什么握手,只顾着狂摇尾巴往他怀里扑。 “你到底在干嘛?怎么一直动来动去?” 教学进度骤然中断,一腔热情付之东流,万姿听视频声音便知,她当时表情比语气更差。 倒没生气,就是烦。 “我调整下这个灯,上面可以挂照片——” “你能不能不要弄了?” 有时焦躁就是这样,听得解释越多更添一把火。忙于安抚小狗,她甚至没有抬头扫一眼,梁景明说的灯为何。 墙上那串珍珠般的小灯,应该是他那日刚装的。 “不好看吗。” 没有哪种声音会是寂静,可他说话偏偏又沉又轻。默然片刻后响起,几乎溶于客厅的昏黄光线中。 “反正你先别——不准咬!No!” 一遍遍做着指示,却被老二当成玩具般逗弄。 当手掌糊满狗口水又隐隐作痛,梁景明还在旁边等她回答,各种窒息争先恐后地上来,她这下真生气了。 平静与爆炸,只在拔掉引线的一瞬间。 “能好看吗?好好一个家,被你搞得一闪一闪像KTV包厢,你十八岁就老花看不清?闲着没事挂灯干什么?” 梁景明怔住。 夹杂着弟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嬉笑,话语是迅疾砭骨的回旋镖,刺在彼时他身上,再度折转贯穿两层屏幕,扎进万姿如今的耳里。 一眨不眨盯着视频,眼睛酸胀得凝出涩意。双唇黏连在一起般,她吐不出话来。 赖于日常保养和现代科技,画面中的她即便素颜便装,五官不耐烦地纠结在一起,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但万姿从未发觉,她有这么丑陋过。 “原来我对你这么凶。” 自嘲式喃喃,可她嘴里不咸不淡地,尝不出任何滋味,甚至还压抑着细微的抖。 “是啊,”那头梁景明倒笑起来,真以为她在调侃,“你才知道。” “嗯,我才知道。” 仿若撞上冰山的铁达尼号,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嘴唇在咬破的边缘,万姿强迫自己看完视频。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