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殿下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纵使是从小就被抱到钱皇后身边养着,朱见深却从未进过坤宁宫的寝殿,然而眼下这情形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寝殿里头,英宗躺在床上,而钱皇后则是坐在床头。见到朱见深进来了,钱皇后复又看了英宗一眼、松开了握住他的手,向朱见深道:“太子来啦,皇上有话要跟你说。”声音沙哑,应是哭过。然而当她站起来面对着朱见深时,除了眼圈红红的,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这后宫里面的女人,全都不简单。纵使前一刻还悲痛万分,也断断不会失了自己的尊严和体面。 逐渐深不知道自己这个既陌生又尊敬的父皇究竟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走到床榻前,还未开口询问,原本一直半闭着眼睛、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英宗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低低地说了句:“柏家...不可留......” 朱见深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站的远远的钱皇后。后者正兀自举起帕子拭泪,再加上英宗身体极其虚弱,声音极轻,她应当是没有听见。朱见深松了一口气。 “父皇...您糊涂了......怎么说出这种话...”朱见深低下头去,在英宗耳边轻轻地说道。他这样子落在回过头来的钱皇后的眼里,似是在诚恳孝顺地和英宗交谈。 英宗此时本就气若游丝,只是兀自撑着一口气等着朱见深过来,待到拼出全身的力气说出那句话之后,早就微微阖上了眼睛,似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因此此时朱见深说的那句话他也不知有无听见,并没有回答,然而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朱见深在心中叹息,皇权是否真如此诱人,英宗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仍旧念念不忘要除去柏家。可惜,在他的心里,英宗那所谓的隐患根本无关紧要。宁错杀不放过的信条和纠缠不止的罪孽,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想到这儿,朱见深站起了身,走到了钱皇后身边:“母后,为何父皇突然就......?” 钱皇后叹了一口气:“皇上的身子本就不好,今日在花朝晚宴上不慎喝了一杯酒,回来时又吹了些风,到坤宁宫的时候突然就倒下了......” 英宗这身体何止是“不好”这么简单?早在太子监国的时候,他就已经病入膏肓了。之所以还能偶尔出现,不过就是靠着良药吊着命罢了。若是他不这么操心,或许还能活的更久一些,偏他虽然看似放下手中权利让太子监国,实则还是让薛时均盯着朝中宫中的一举一动,每日向他汇报。操心的事情多,身子所受的负荷自然也就更多。 “那太医怎么说...”今日这架势,急冲冲地前来寻人的王顺和坤宁宫正殿内跪着的脸色苍白、惊慌不已的那些奴才,简直就像是英宗要驾崩了一般。 钱皇后叹了一口气:“太医说......皇上恐怕是大行将至了。” 朱见深回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英宗,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钱皇后看到他这个样子,强忍着的泪最终还是决堤:“太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皇上他......”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朱见深马上做出了决定:“儿臣在这里陪着父皇吧......” 钱皇后点了点头,复又坐到了床边、握住了英宗的手。 天顺八年二月十六这一天,天还没有大亮,整个紫禁城就已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满朝文武也终于明白,他们最最尊贵的皇帝陛下、阿不、现在应该是大行皇帝了,之前并没有装病,身子的确是不行了。这不,在距离太子监国短短的两月之后,大行皇帝就驾崩了。 柏芷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半睡半醒之间。当芳汀进来唤她,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柏芷这才完全醒了过来,也清楚了太子为何一晚都没有露面。 这日一早,尚仪局就遣人送来了丧服及一应颜色清淡的首饰。大行皇帝驾崩,整个后宫都陷入了惊恐之中。许多新进被选入宫伺候大行皇帝的秀女俱都人心惶惶,她们虽然甚至没有伺候过大行皇帝,然而却要为他殉葬。最后还是仁慈的钱皇后下了懿旨,说是先皇临终前免了这殉葬制度,若是未曾受过先皇宠幸的妃嫔秀女,待得百日后便可放还出宫。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说来讽刺,虽然英宗在世时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拼了性命都要见上英宗一面、最好能得了他的青眼而承宠,然而现在英宗一去,大家俱都拼了性命地保持自己的清白,好出宫过自己的日子。 然而不论英宗留下的那些女人们再怎么闹腾,慈庆宫里头的女眷们可是一丁点儿动静也无。大行皇帝刚刚驾崩,本就是分外敏感的时期,太子殿下忙得不可开交,钱皇后与周贵妃又隐成水火之使,聪明人这时候就不该凑这个热闹。更何况,柏芷她们三人尊卑未定,这本就是件比较尴尬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