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心一坐在他对面配调料,孜然胡椒辣椒油,乱七八糟的瞎倒,一塌糊涂的乱搅:“没说什么,就所里下周要来个人。” 过了那阵子他又不想说了,就算陈西安说的是都他想听的,把高远大快人心的骂一顿,可骂完了呢?人该来还来,他和高远的芥蒂也是冰冻三尺,而且诉苦是会上瘾的。 他觊觎着二三组的闲散人员像猫盯着水缸里的金鱼,来人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可看现在这样似乎不太高兴,陈西安隔着被热流扭曲的空气看他:“谁要来?” 钱心一把搅的差不多的调料推到一边,拿勺子舀免费供应的南瓜糊喝:“gmp挖来的一个建筑师,叫陈逸为。” 高远不止一次提过他招了个大公司来的人,字里行间都是藏不住的炫耀,应该就是这个人,可他来一所干什么,一所的配备相对齐全,人也是最多的……陈西安夹肉的手一顿,有些明白钱心一出神的原因了,但是并不全面,因为他不知道杨新民催促钱心一辞职的事情。 他把肉翻过来,油滋滋的冒着泡,他随口问道:“gmp的建筑师,怎么会来咱们公司?” 无数的人同行削尖了脑袋想进这个公司,钱心一愣了下,倒是没想过这一点:“……可能老高给的薪资很高吧。” 陈西安并不太赞同:“如果是你,你会因为高薪离开gmp吗?” 没有一个设计师会没有这种念想,希望某个城市里引人注目的建筑出自他的手笔。钱心一也不例外,他想去大公司看一看,可惜他没有登山杖,学历可以用实力填补,可是他不懂计算,再美的线条不符合力学规律都是白搭,画家成不了建筑大师,所以他也不行。 钱心一一脸“别逗了”的表情:“如果是我就反过来,gmp给我低薪我也去。” 陈西安:“别闹了,gmp没有低薪,你很想去这个公司?” 钱心一眼里露出些向往:“想,想去见识一下建筑大师的境界,你不想吗?” 不同的高度视野不同,见识越多的人越能临危不惧,你可以不住在高山上,但你要爬上去看看日出。 陈西安顿了顿,说:“想,但是我去不了。” 钱心一立刻不舀糊糊了,惊讶道:“这么不自信?不像你,说我去不了还情有可原,你怎么就去不了了?” “人才太多了吧,”陈西安不太愿意谈,把话题拉了回来:“来个人卖命还不开心?不喜欢这个陈毅为?” “瞎扯,都不认识这人,”钱心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跟高远之间的嫌隙,沉默了老半天还是便秘似的憋了出来,陈西安是个可以劝他人,让他不要再用朋友的眼光来看待高远。 “是跟老高有点疙瘩,”他往椅背上一靠,像是陷入了回忆里:“我跟他认识9年了,当年他从安全员转到项目上,跟的是我师父杨新民,按年龄算我半个师兄。” “那会儿他还没有这个事业,我们在施工单位,他跟我一样苦哈哈的,给业主送图纸,熬夜画加工图,逢年过节揣一百个不愿意去送礼,性格跟现在完全不同,木讷,话也不多,让他拉下脸去求人比不发他工资还难受,没人把他当回事,也受过很多委屈,有件事我记得特别深刻,可能就是那件事情改变了他。” “09年经融危机,前期人心惶惶的就像现在,建筑行业按5成砍人,砍完留下的工资也砍一半。那会儿我们在江河施工,侥幸没被裁掉,庆幸的要死拼命的干活,有个房地产公司招标,3万平不到的干挂石材,一共去了13家投标单位,我师父是项目经理,他是安全员,我跟着做记录。” “那个业主比高远还小,但他是这样说话的,”钱心一把左肘往桌子上一搭,半侧着身子斜眼看人,作出一股轻蔑的神态,下把一抬十分傲慢的说:“我现在问安全员问题,所有人都不要说话。” 然后他的目光从陈西安身上掠过,定在他脸上:“你!说说我这个楼西北面未来可能出现的安全隐患。” 陈西安登时也愣了一下。 行内人都心知肚明,施工单位基本都是不看图纸的,他们把招标图套个图框,把型材换成自己的,顶多顶多深化几张主系统,现场开始干了遇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图纸只是备案存档的一个必要的证明。 这种问题提出来就是赤裸裸的刁难和打脸,可以想象当年没有看图纸的高远在同行12家的跟前,面红耳赤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的屈辱,钱心一脸上有种稀薄的讽刺:“我师父当时才说了半句话,‘针对这个问题我补充一下’,那个小甲方当场就指着门让他出去,并且真的把他赶出去了,我师父那会儿都快五十了。” “一个人的地位决定了他的底气,甲方的小罗罗都可以完全不把施工单位的头头放在眼里,高远半个月之后辞职了,借了一笔钱,自己注册了一个设计公司,没多久我被他拉到gad,7年的时间,看他千辛万苦的把公司做到这个程度。” “现在甲方的老板见了他都要点个头露个笑,他算成功了,是吧?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