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痴了,指尖轻轻拈上那青瓷上流动的花纹,缠枝莲、并蒂花,她的心里从来只有他,那谢小姐,呵,她晓得谢小姐的心意,那看似不露痕迹,一点点对顾夫人的故作关怀,无非是让顾为川承她的情罢了。只是那时连映雪终究输些底气,以至于轻易被谢小姐得逞,顾夫人离家出走,只称了谢小姐的心。 可如今,她已不是当初的顾夫人,她是这雪域的主人,她可以轻易操纵旁人的生死,她要报复他的多情!报复他顾她时不能心无旁骛! 连映雪想清楚了,淡淡对光儿道: “光儿,你去熬碗稀粥,再加几片煮得淡而无味的人参,务必亲自送到顾为川手上,他若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光儿不解其意,待要再问,连映雪只道:我自有用意,你送完粥,私下请谢家小姐谢婉之来冷寒阁一叙。光儿听到此句,想起小姐从前的境遇,不由问道:小姐,你若要她难堪,光儿出马就可了,何必让她脏了冷寒阁的地方? 连映雪听了不由一笑,道:“你忘了,我最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虽则小家子气了些,但做人,尤其是做女人,小家子气些又有何妨?” 光儿晓得小姐是动了心思了,会意笑着应好,匆匆就退出了冷寒阁,张罗去了。 不多时,谢婉之就被光儿请来了冷寒阁,迈进阁内的谢婉之一边暗暗观察此处的雅致陈设,一边满腹狐疑,不知这雪剑门的门主相邀到底是何用意? 这冷寒阁分东西两阁,连映雪只将谢婉之晾在东阁,并不亲自去见,倒派了珠儿去和她说话,问来问去,故意提起从前的顾夫人,由头不过是与自家小姐同名同姓,刻意缠住她说话罢了。 而连映雪素妆稳坐西厢,只闲闲地品弄新茶,她有大把大把的时光来追忆过去,只是事隔良久,她竟不知记忆中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相识的那个,仿佛时光能像织绵一样斩成段匹,有一段锦绣年华鸳鸯梦,梦中他极好极好,每一霎都令她目眩神迷,再一段,像素锦滴血,氲出大片大片的伤心绝望,最后这一段,是漂白的薄纱,朦朦胧胧雾气缭绕,所有的往事竟都不像真的,快乐不是真的,彻骨的疼也不是真的,统共成了灰色的前尘旧事,令人麻木。 她这么一怔,眼角忽然沁出泪来,她拿绢帕匆匆拭干了,正这时,光儿在门外通报道:“顾公子求见。”连映雪一霎有些恍惚,醒来时只听见自己从容不迫的声音道:“请顾公子进来说话。” 她听见门吱呦推开的声音,这是她和他头一回单独相处,但她晓得,东阁的看客已经请好,她只须尽力唱戏便可。 再抬头,她看见顾为川迈进门来,立在她眼前,神情颇为复杂地看着她,一个好好的大男人,偏偏欲言又止,连映雪不由在心底生出一丝厌恶,男人或许天生如此怪异,失去时恋恋不舍故作深情,得到时视若寻常,明明就要和别的女人要成亲了,却还会因为一碗参粥冒雪赶来。 连映雪并不起身,只明知故问道: “不知顾公子前来所为何事?莫非是案子有了进展?” 顾为川定定看着她,他察看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像在等待她露出破绽一般,连映雪并不惧他,她已是脱胎换骨另一个人。她淡淡笑道: “看来顾公子并无要事,雪夜无聊,不妨稍坐片刻,说些家常也好。” 顾为川无法拒绝眼前的人,这个神秘的女人,他坐上长榻,终于开口道:“多谢连姑娘送的参汤。” 连映雪笑而不答,只问道: “听闻顾夫人与妾身同名同姓,妾身一直有些好奇,不知顾夫人是何等品性之人,又是哪家的闺秀,能得顾公子青睐?” 顾为川默不作声,他原本有一霎的狂喜、渺茫的希望,只是在连映雪这三言两语间渐渐熄灭,他恢复了沉稳,静静作答: “她是个孤儿,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孤身一人,过得快活自在,如果不是我,她一定还是那样快活的人。” “一个女子独身一人漂泊,大概也会想找个依靠,能遇见顾公子,也是顾夫人的福份。”连映雪淡淡地说着场面话,脸上是温暖的笑,心里是寒冰的冷,残忍地在两人共同的记忆中划出一道切肤的疼痛。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