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记得,虽然我们唐家对他有恩,你却不能在他面前老摆恩情,反要待他分外好些,教他念着你的情分,念着你的好,不留连外头……” 宝如听刘氏这长篇大论,十分茫然,刘氏这说得那样清楚通透,为何前世却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这些话? 刘氏还在滔滔不绝,宝如却已神游天外,刘氏终于依依不舍地停了,将新出的芦蒿炒了肥厚味美喷香的腊肉,一边又庆幸:“你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也能吃得下饭,这是最好不过的,真正有福气,当年我怀你,荤腥全吃不下,也不知如何就那样娇气起来了。” 许宁从省城回来,进了门便听到刘氏说宝如有福气,忍不住微笑道:“娘来了便好,我已赁好院子,家什也都置下了,明儿就能搬过去,娘要一同去看看么?” 刘氏摇头道:“你爹哪一日不要我伺候,等你们安顿下来了我再去,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宝如恹恹的拿了筷子夹菜,刘氏转头看到,敲她的手喝道:“怎么这样没规矩!阿宁还没坐下来呢!”许宁已是笑道:“不防,宝如难得胃口好,还是娘炒的菜好吃。”刘氏眉开眼笑拿了双筷子和碗给许宁,许宁去水缸边舀水洗手后过来请刘氏先坐下了才坐下吃饭,一边问许宁赁的房子的情况。 吃过晚饭刘氏便忙着又回县城了,叮嘱了几句便赶回去了,宝如斜倚在阑干边上,看许宁收拾房里的铺盖等物,一边问他:“我实不知你这一世是如何收买了我娘的,一颗心都偏向你那一头了。” 天气转暖,许宁转头看到宝如已换下了大毛的衣服,因着怀孕,穿着身浅红银花夹棉小袄,系着高腰襦裙,腹部已微微凸起,眉眼懒洋洋的,肌肤微丰,脂粉不施却莹然有光,眼光凝了一下,笑道:“前世是我狷介,那会儿又只会读书,吃穿尽靠着岳父岳母,心里耻辱,觉得若是对岳父岳母说些好听话,有如谄词媚语,言甘不如行实,轮了一世,才知道有时候一句贴心话比你做了多少事都有用,” 宝如忍不住笑道:“这是在讽刺我家都是大俗人,只会看表面听好话么?”她自己其实适才也想通了母亲的转变,许宁这一世自己置了铺子,又结交贵人,书也读得好,自是脊背直了些,在父母面前自然不是前世那一副死倔总不肯低头的清高样子,低头弯腰的时候,也并不令人觉得卑微谄媚。而这一次的归宗兼祧,也并未像上一世一样让父母勃然大怒,几乎和许宁反目成仇,自己提前打底虽然有些用,真正原因还是许家才开闹,县太爷便已出面调停,不是前一世那样僵持日久,举城笑谈,最后闹上公堂被多人围观的难堪局面,却是两家私下和谈,有商有量——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己腹中有孕,父母亲有了指望。 这一世的命运,还是悄悄的有了改善,无论大结局如何,此时此刻,她是觉得日子尚好,他们两夫妻,甚至能有说有笑,有商有量,居然令人有了岁月静好可以共白首的错觉。 许宁眉毛微微挑起:“我原也是俗人——再说我可是言行一致地待岳父岳母的,但凡用些心,其实和谁相处不来呢,无非投其所好,言其所想。” 宝如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是在抱怨我没用心待你娘么。” 许宁有些无奈:“我没那个意思……你能不东想西想么?”他忽然怔了怔,那个粗枝大叶总是听不懂别人弦外之音的唐宝如,什么时候这样敏感多思了? 宝如哼了声,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一直对我爹娘前世那样倔着不肯接受你的奉养耿耿于怀吧?” 许宁哽了下,过了一会儿坦然道:“是。”知道宝如怀孕之前的那一场争吵,其实的确是他前世一直深深埋在心中的忿恨,两个老人家强硬地给自己刺上了耻辱的黥刑,他从此成为了永不得开释的囚犯。 宝如笑了下道:“我猜我爹娘他们前世应该还是为了我,兼祧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只看这一世就知道了,唐家的养恩,不足以让你一辈子对我好,那时候我爹生病,家里已不可能再招婿,我又已嫁了你,且那样长的时间都无子,便是回去也只是一家子受苦,嫁不到什么好人,所以我爹我娘不接受你的奉养,让你永远都欠着我们唐家的,就只好一直对我好,前世我无子,被你厌烦,你却一直算不上苛待我,至少衣食不缺,要不是后来你自己势败了,我总归不会沦落到那样地步……”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只是自从苏醒两人达成和解后,许宁再也没有提过那天的话,她却一直在意着。 许宁沉默了许久,发现自己当局者迷,两辈子的耿耿于怀,原来居然是因为这个,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宝如却已转头支颐看向阑干外紫藤花发,芭蕉绿卷,问道:“府城那边的房子有这边好看么?”她住了一冬,待这边也有了感情,要搬走有些舍不得起来。 许宁道:“你定满意的。”却是不肯详细说。 宝如也懒得追问,只是有些可惜道:“可惜那些香笺那般好卖,却不做了。”伸了伸脚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