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诃那平静地点头,朝老族长倾身:“族长,我已准备好了。” 老族长已看了兄弟两人许久,闻言微微闭目:“诃那,从你诞生到化形,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我与长老们都相信你的品格,相信你得到真水元之后,会带领妙音族走向强盛,让妙音族不再受欺凌,让天下都不敢再轻视我们。” “可他竟然轻易就信了外人的话,为一个魔女牺牲整个妖阙,置族民生死不顾,为他人作嫁衣!若非阿浮及时补救,妙音族早已不在!他若知错就改也罢了,可他还为那个魔女迟迟不归,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被原谅!”一名长老既是痛心又是愤怒,“你对得住命丧百妖陵之手的那些孩子吗?你太让我们失望了,诃那!” 面对责骂,诃那低头:“是我辜负诸位的期望,我愿意献出水元。” “罢了,交出真水元,你……还是个好孩子。”老族长一声叹息,终是忍不住掩面,拭泪。 转眼之间,素淡的白衣变为紫色鲜艳的外袍,雪发化为青丝,藻形大簪尾上,珊瑚宝石光泽,两排紫丝流苏长长地拖垂下来。 华丽的装束,如此耀眼,与周围族民迥然不同。 众长老见状皱眉:“你……” “我从来没有忘记寄水妙音族的身份,”他看看身上的紫袍,轻声,“我只是厌了这身衣裳,所有族民都已经厌了这种命运。” 众长老不语。 阿浮君道:“你一人褪去白衣,有何意义。” 他猛地抬头:“今日只我一人,但总有一日,每个妙音族的族民都能踏上六界的土地,堂堂正正地行走在天地之间,这个未来,是来自寄水命运的解脱,而非一个妖君白衣!” 沉寂。 那长老摇头叹道:“你太天真了,我们不可能获得神血,你成为妖君白衣,就已经能让我们……” “我不是白衣,”他语气温和,却掷地有声,“我就是诃那,寄水妙音族诃那。” 天下皆识妖君白衣,谁知寄水诃那? 今日以寄水之身着紫袍,愿来日妙音族不见白衣。 紫色身影拾级而上,朝高高的祭台行去,华美的衣摆长长地拖在身后,足下台阶剔透无色,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如置身虚空。 “诃那!诃那!” 冥冥中,是谁在呼唤?唤醒心底最后一丝留恋。 身影停住,回首。 视线所及之处,是漆黑无际的冥海。不见少女的脸,唯见鬼火浮荡,鬼气绕城。 不忍去想,今后的你,是否还会有毫无防备的睡容? 太多担忧,今后的你,将如何应对未来的一切? 不忍,担忧,却没有勇气劝你放弃。 一场交易的事实,成为一种感情的开始,知道没有结果,于是毁弃承诺与约定,生气吧,不值得难过。 白衣能为你离开,诃那却不能为你留下。 对不起。 他微微垂眸,决然转身,步向飘渺虚空,再不曾回头。 。 “诃那!” “诃那!” …… 焦急的呼唤声,带着一点点的疯狂,飞奔进不念林的少女,急切地扑到花榻跟前。 不属于魔宫幻境的真实景色,不念林里还是遍地落花,许多花瓣都已经凋零,大概仙界刚刚下过一场雨,满地残瓣浸着雨水,与泥土混合在一起,仿佛遗落满地的、枯萎的回忆。 天气并不寒冷,榻上却有大块的冰晶,久久未融化。 冰晶仿佛盛开的莲花,花瓣上留有三个清晰的大字。 我走了。 柳梢呆呆地站着,突然想起临别那日,融入风花中的一袭白衣,美得让她未曾察觉那是一场离别。 “在你完全掌控魔宫之前,我不会走。” 如今却是这简单的三个字,带走了所有承诺。 不告而别吗?也许离开太理所当然,才不曾放在心头? 柳梢猛地伸手,想要抹去那些字迹,最终却没有。她只是轻轻地哼了声,若无其事地道:“走了啊……正好。”正愁该怎么应付卢笙他们呢! 谁稀罕。 柳梢心里说,转身,赌气般地趴到湿漉漉的花榻上。 。 冥海中,妖歌乍起,清亮破空,直冲鬼气虚月。晶莹剔透的水祭台上亮起一片奇异的、天蓝色的光芒,极度的柔和,仿佛要融化冥界万物。 台下万人肃立,鸦雀无声。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