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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外传,就是敖盈的一封长信,讲的是她和张耀轩的故事。

    第62章 外传·龙女手札

    我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多少年, 只是我恍然惊觉的时候, 发现莲生的眉毛都变白了, 皮肤也开始松弛,脸上生出了道道皱纹。他讲经的声音越来越苍老, 行动也越来越迟缓。但他那一双眼睛, 却始终清澈如溪水, 不沾半点杂质与污浊。

    慈航寺又来了许多小沙弥,而一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也渐渐消失不见, 我想这大约就是凡人的生老病死吧。我有些惊慌——会不会有一日, 莲生也会如他们一般消失不见呢?

    莲生做惯了的一些事, 比如挑水劈柴, 都已经被旁人接手,不再需要他去做。但有些习惯他却始终没有改掉, 比如傍晚时分打坐念经半个时辰, 比如早上起来对着我讲经。

    我虽然知道他不怕,却也不再幻化出地狱景象吓唬他, 只怕万一吓出个好歹提前送他归西。但夜夜入他梦中戏弄他却是改不掉了。

    那时我已经可以勉强化形,但终究不敢当着莲生的面变成人给他看。

    听了几十年的经,我再怎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知道他们一向是将女子视为洪水猛兽的, 避之不及。若是有朝一日让莲生知道他与一个女子, 不,是女妖精同处一室朝夕相对这么多年,我真怕他当场气出个好歹来。

    但我越发喜欢在他的梦里现出原形。

    从前是我幻出许多女妖一道来戏弄他, 搔首弄姿,放浪形骸。后来便不再愿意再变出其他幻象,有我一人就够了。同他讲笑话,追着他玩闹。

    莲生在梦里也是一本正经的。

    初次见到梦境里群魔乱舞,他还惊了一惊,后来便几乎是熟视无睹了,坐下便开始念经。我甚至怀疑他在释道上造诣这么高,纯属日夜不停念经念出来的。

    单是我一个人胡闹,日子久了其实也无聊得紧。奈何我也是在不知还能翻出些什么既不吓到他又好玩的法子。

    那夜里我有些急了,见他岿然不动地默念经文,胸中有些气闷,便凑到他身边,对着他的耳朵眼轻轻吹了一口气。

    莲生浑身一颤,熟稔于心的《观音心经》都念错一句。

    我还从未见过他失态的模样,心下一阵大喜,没了骨头一般倚到他肩上,轻声说道:“和尚,你还真是铁石心肠。”

    虽然隔着他的僧袍与我的纱衣,但我也能感受到他的身子绷得很硬,仿佛一块铁板一般。

    但他仍然紧闭双眼,一跌声地念着咒。

    不过能引得他失态一次,便总有法子慢慢攻破。

    我想了想,又道:“你既然养了我这么多年,为何始终不愿看我一眼?”

    “红颜弹指老,转眼成枯骨。不过是皮相,看又怎样?不看又怎样?”莲生终于把我当做人一样,同我说了第一句话。

    虽然开口就是句教训罢了。

    “你同旁人讲话,无一不是认真看着他,仔细倾听的。怎么看我一眼也不敢?莫非在你心里,我便是这般比不上旁人么?”我无师自通地开始无理取闹。

    莲生回答我的又是沉默,长长久久的沉默。

    但我并不曾放过他,一步步咄咄逼人,“你说话呀!既然你这般瞧不上我,又养我这么多年做什么?”

    “阿弥陀佛!”莲生忽然重重吐出一口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是一条性命,总不能放任不管。送佛尚要送到西,却叫小僧……半途丢了?”

    “哪有一条鱼能活这么多年的,难道你半点都没起疑?”我忽然想起种种不妥之处,怒道:“和尚,你分明就知道我是什么对不对!”

    “阿弥陀佛。”莲生又开始紧紧闭上嘴不说话。

    我却仿佛是将一枚育有稀世东珠却始终闭得死紧的蚌壳撬开一条缝,窥见了隐隐的珠光,便越发生了贪念,逼问道:“你早知道入你梦中捣乱的是我了对吗?又怎的一句不说?是默许了对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不敢看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莲生如此痛苦地皱眉。

    他道:“人心太小,装下了释尊,便再不能装下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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