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毕竟年青些,攥紧了手中茶盏道:“今日父皇突然当着众人问我对春闱违禁之人的处置措施,您看其中有几层深意?” 刘肃捋顺下颔稀疏的须发,一副智珠在握地感叹,“不枉我们晦光养韬地等了十数年,终于等来了皇上的再次眷顾。殿下,我当年送你的一句话不知你还记得否?” 秦王沉吟了一下道:“当年我受命出京驻守登州,以为父皇更爱重三弟的文才,就有些灰心丧气。是您对我说君臣君臣,先君后臣。皇上对于我来说,先是一国之君,然后才是我的生身父亲!就是因为牢记这句话,我才会舍弃京中繁庶在登州那个贫寒之地一呆十余年。” 刘肃压低声音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这位皇帝陛下看着温和无争,他年青时却最是刚愎多疑又兼杀伐心重。所以我才劝你行事万万不能冒进,他叫你做什么你只管尽心做好就是。十几年前我就是妄加揣测圣意,结果被冷放了这么多年。所以你切记不可行差踏错。尤其是眼下正是要紧的关口,晋王虎视眈眈不说,就连齐王楚王都差不多要行冠礼了!” 秦王想起今日的情景,心口一时冷一时热,总觉得那张至尊之位有时近在咫尺,有时又远在天涯。 刘肃是老成了精的,见这外孙脸上阵青阵白,如何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仔细寻思了一下,更加压低声音道:“依我来看这储君之位还是殿下的胜算大些,去岁在南苑围场晋王丢了大丑,我又悄悄地在后面推波助澜,他拳养野熊不成反被野熊所伤之事传得是沸沸扬扬,这样一个满腹机心之人如何担当一国之储君?” 刘肃将面前的茶盏挨个排好,一个一个的细加点评,“至于齐王虽是中宫嫡出,可是素来文弱四时药汤不断。我重金买通了御医所的看守太监,偷偷誊写了当年吴起兼任太医院院正时的药方手书。又悄悄派人到各处寻找名医辩证,他们异同声地说罹患此症之人天生就心弱,少喜少悲忌跑忌躁,而且无论怎样将养都绝计活不过二十岁。” 秦王就记起那个时时一脸明朗笑容的苍白少年,心头感叹可惜的时候却忽浮起几丝窃喜。齐王要是身体康健的话,实在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障碍。他心下感动,站起身身恭谨一揖到底,“旭竟不知外祖在暗处庇佑良多……” 刘肃眼中现出一抹得色,“遇事不能着急,这些年我也只修炼了一样本事,就是万事徐徐图之自会守得花开月明。” 秦王受教,旋即想起今日之事不由问道:“依您看,拱翻准安侯父子的人究竟是谁?我看了那份被罢黜的名册,竟是南地北地的人都有!” 刘肃不自在地扭了一下头,随即不以为意道:“历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四十余人不见得是朝堂的派系之争,兴许就是贡院工匠为图钱财私下所为。我们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只怕无人敢在春闱时一下子安插这么多人!准安侯行事不谨,得罪人中了别人的圈套而未可知。其余的人嘛,只怕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 秦王细想也是这个理儿便笑道:“这常柏告发的惜薪司太监徐琨,在登州时与我有几分香火情。我不方便的时候还为我做了几件事,能否将他的罪行定得轻一些,毕竟已经是近花甲的残弱之人……” 刘肃就似笑非笑地望过来一眼,想来对那件“不方便”之事也有所耳闻,微笑道:“这会工夫这徐太监只怕早就下下了大牢,这些阉人胆子忒大,东顺门大街的三开间大铺面,连店带货整整十万两不止,这样烫手的钱财都敢收,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280.第二八零章 啄眼 宫中太监按品级分八品, 最高衙门叫敬事房, 就是所谓的专司遵奉谕旨办理宫内一切事务之人。太监的最高职位是敬事房的大总管,按照各自的职责范围总共设十二人,授督领侍衔, 属四品宫殿检。督领侍月食钱粮银四两,恩赏在外可多加赏二、三两。 因是春末,各处宫殿的帷幔、帐子、地毡、椅垫、门帘全部都要换成夏季用的款式。惜薪司的总管大太监徐琨这两天一直留在宫里忙活这事, 连坐下来歇歇都没有空闲,一直不错眼地盯着那些小太监对着账册将东西一样样收进库房。 所以直到被慎刑司的一众小子丢进牢房时, 徐琨都不能置信眼前发生的事。但他历来小心谨慎喜结善缘, 与今日打头的首领太监也有几分香火情, 便趴在牢门上摸出怀中的小块古玉塞过去道:“老刘, 看在多年相识的分上, 给我一个明白话!” 叫老刘的太监也不过三十来岁, 一张干瘪瘦脸象竹竿一样抄着手站着一边看着。老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闻言斜睨了一眼从鼻子里唉唉了两声,拍着大腿叹道:“真不知叫我说什么好, 哥子你在登州呆得好好的, 干嘛非要闹腾着回来?这宫里头是养老的地儿吗?一个不好就会掉脑袋, 真真是猪油蒙了心。” 徐琨见m.cOmIc5.coM